佛拉克西納斯艦橋內,那平坦到詭異的心情值曲線,如同一聲驚雷,在所有人心頭炸響。
“全……全部都是偽裝的?” 有船員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琴里在短暫的震驚後,猛地回過神來,司令官的決斷力瞬間壓倒了困惑。她一把將嘴里的珍寶珠拿在手中,眼神銳利如鷹。
“全體注意!”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艦橋的死寂。
“【天裁】的情緒反應是偽裝的!重復,她的‘絕望’和‘憤怒’極大概率是表演!其目的不明,但這是我們窺探她真實意圖的絕佳機會!”
她快速下達指令︰“保持最高級別監測!記錄所有數據,尤其是她任何細微的生理和靈力參數變化!在士道醒來之前,不要采取任何可能刺激她的行動,靜觀其變!”
村雨令音緊盯著主屏幕上千夏那看似悲痛欲絕的側臉,補充道︰“她的計劃可能出現了意外……她或許根本沒料到,十香會拒絕她的邀請。”
這個判斷,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一個目的不明、演技高超且計劃受挫的精靈,下一步會做什麼?
……
台下,千夏正等待著十香握住她的手,完成這“悲情英雄招募同伴”的最後一幕。
然而,她等來的,是十香帶著淚水的、顫抖卻堅定的拒絕。
“……不。”
“我……不能跟你走。”
“這里……是士道的世界……我不能破壞它。”
“……不能變成他討厭的樣子……”
(……誒?)
千夏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內心準備好的所有後續台詞和表演方案,在這一刻卡殼了。大腦仿佛宕機了一瞬。
(我在做什麼……我只是想找點樂子,順便給佛拉克西納斯上上強度,順便推進一下“逆熵”的人設……)
(但是……“不能變成他討厭的樣子”?)
(即使被這樣對待,被這個世界以最殘酷的方式背棄,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不要變成士道“討厭的樣子”?)
(對于被找樂子的一方,對于這個傻丫頭來說,這份善良的堅守,似乎……有些過于沉重了。)
(傻香的善良……真的是超乎我的預期。)
十香那帶著哭腔的話語,像一根無比縴細卻又無比堅韌的針,精準地刺穿了她層層包裹的內心,刺穿了她那置身事外、抱著找樂子心態構築起的“表演舞台”。
她準備好的一切表演,在這份至純至善、甚至顯得有些“愚蠢”的堅守面前,突然變得如此蒼白、丑陋和……空洞。
這份近乎愚蠢的、不計後果的善良,這份在絕望中依然堅守著對他人,即使是已逝之人。
承諾的純粹……超乎了她所有的預期和算計。
(這樣也好……看來我應該退場了……)
最初的錯愕後,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那並非計劃受挫的惱怒,而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
她臉上的“冰冷決絕”和“幻滅悲哀”如同融化的冰面,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那伸向十香的手,沒有立刻收回,但指尖細微的顫抖不再是純粹的表演,帶上了一絲真實的無力感。
她看著十香淚流滿面卻眼神堅定的臉龐,那雙金色的眼眸中,刻意營造的空洞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混合著憐憫、悲哀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所取代。
“……我明白了。”
她的聲音比剛才更加沙啞,卻少了幾分刻意的冰冷,多了幾分復雜的澀意,“即使被如此對待,你依然選擇……守護他所愛的一切嗎?”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十香,看到了那個少年曾經努力展現給她們看的、這個世界的微小光芒。
“……這份善良,真是……” 她頓了頓,仿佛在尋找合適的詞匯,最終化作一聲幾乎听不見的嘆息,“……令人心疼。”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她那一直維持在平穩基準線上的“心情值”,在此刻,第一次出現了連佛拉克西納斯精密儀器都無法忽視的劇烈波動!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名緊盯著數據的分析員猛地瞪大了眼楮,聲音因激動而拔高︰
“波動!出現了!【天裁】律者的心情值出現劇烈波動!峰值類型……復雜!混雜著震驚、羞愧……還有強烈的認同感?!不是預設的憤怒或悲傷模式!”
只見屏幕上,那條原本平直的心情值曲線,陡然拉起一個尖銳而復雜的高峰!
“什麼?!” 琴里瞬間站直身體,目光如炬,“在她听到十香的拒絕,尤其是‘不能變成他討厭的樣子’這句話時產生的反應?!”
“沒錯!”分析員確認。
令音立刻做出了精準的判斷︰“她的表演出現了裂痕。十香的純粹,擊穿了她精心構築的情感偽裝,觸及了她真實的內心……至少是一部分。”
神無月摸著下巴,眼神閃爍︰“哦?看來我們的‘影帝’小姐,並非完全的鐵石心腸。這份意料之外的真實情緒,比任何表演都更有價值。”
琴里當機立斷︰“記錄所有數據!重點分析她情緒波動的誘因和模式!這是我們理解她行為邏輯的關鍵!保持靜默觀察,不要做任何可能干擾當前局面的行動!”
台下,千夏感覺自己那堅如磐石、毫無波瀾的內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開了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的漣漪。
十香那純淨到刺眼的善良,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她此刻所有算計和表演的……蒼白與丑陋。
臉上的“冰冷決絕”終于開始維持不住,出現了一絲明顯的裂痕。
她那雙向來掌控一切的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慌亂和……動搖。
她看著十香,看著這個固執得令人心疼的少女,一句完全不在計劃之內、發自真心的話,不受控制地低聲逸出︰
“……真是個……笨蛋啊……”
這句話聲音很輕,卻仿佛抽走了她周身所有的力氣和表演欲望。那份刻意營造的高傲與冰冷,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這句話里,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威嚴,沒有了刻意表演的悲情,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帶著無奈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動容。
她不再試圖去說服,也不再需要一個“完美”的退場理由。
她只是深深地、復雜地看了十香一眼,仿佛要將這個固執得令人心疼的少女,和她那份在絕望中依然閃耀的善良,牢牢刻印在心底。
然後,她什麼也沒再說。
那只伸出的手,無力地、徹底地垂落下來。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那沸騰的靈力似乎也隨著她內心的混亂而變得有些不穩,空間的扭曲現象微微波動。
她沒有立刻離開,但退意已生。這場精心策劃的“演出”,因為一位少女至純至善的選擇,以一種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走向了終點。
而那位自詡為“導演”和“主演”,第一次,在自己的劇本里,感受到了真實的失序與動搖。
就在千夏決定退場,準備悄無聲息地打開傳送門離開這是非之地時,異變陡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