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特”的身影雖然依舊在不穩定地閃爍,但他似乎凝聚起最後的力量,維持著形態。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士道身上,那淡金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種仿佛能洞穿時光的深邃。
“少年,”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前一陣子你在,今天在這里你也在。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如此‘不幸’,總是卷入這類事件,還是說,這是一種獨特的‘幸運’,讓你得以窺見這個世界帷幕之後的真實。”
他微微停頓,仿佛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回憶極其久遠的事情。
“既然你已踏入了這世界的‘暗面’,而我也即將離去……那麼,在最後,我將我所知的一部分‘真相’,告知于你,以及……”
他的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狂三,“……同樣追尋著某個答案的你。”
“一切的源頭,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場席卷歐亞大陸的巨型空間震——‘歐亞大空災’。”
他的聲音如同在誦讀一本古老的史書,“在那場將文明撕裂的災難中,並非只誕生了一位精靈。”
“一位,是你們所稱的‘最初精靈’(Spirit Of Origin),她的存在與去向,至今成謎,力量深不可測。”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忌憚。
“而另一位……”他抬起手,指尖有微弱的藍色光屑飄散,“……則是承載了‘理性’與‘理解’之力的精靈。”
“哦?”狂三金色的眼眸微微亮起,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兩位精靈同時誕生?這倒是有趣的記載。那麼,那位‘理性’的精靈後來如何了?”
“他……或者說,當時的‘它’,在空災的廢墟中,被一群路過的、富有探索精神的科學家們發現並收容。”
瓦爾特繼續敘述,聲音帶著一絲追憶的溫暖。
“那些科學家……他們並未將他視為怪物或武器。他們給予他知識,引導他認識這個世界,教會他何為‘自由’,並贈予了他一個名字——一個象征著‘世界’與‘理性’的名字。”
“瓦爾特……?”狂三輕聲接道,她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對,瓦爾特。”
“瓦爾特”肯定道,但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士道和狂三都微微一愣,“不過是——瓦爾特•喬伊斯。”
“喬伊斯?”士道下意識地重復,疑惑地問道。“可是,你的名字不是……瓦爾特•楊嗎?”
“瓦爾特•楊,是我的名字。”他平靜地確認,但沒有立刻解釋兩者的關系,而是繼續講述喬伊斯的故事。
“瓦爾特•喬伊斯成為了那些科學家親密的助手與合作者,與他們共同生活、研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那是一段……短暫卻平靜美好的時光。直到……那場無法避免的災難降臨。”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本應是一個美好的日子,如同無數個平凡而溫暖的昨日。然而,就在那樣的一天里,瓦爾特•喬伊斯所珍視的一切,卻在烈焰與硝煙中燃燒、崩塌。”
“以‘此地存在精靈威脅’為借口,一個名為DEM的公司,派遣了他們的私人武裝,對喬伊斯所在的研究所展開了……無差別的屠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逼出喬伊斯體內真正的精靈力量,將其作為‘樣品’回收。”
“在目睹摯友與同伴接連倒在血泊中後,喬伊斯……終于不再壓制,選擇完全接納並釋放了那份屬于‘理之律者’的力量。”
“並且,在精神世界中,亞歐大空災犧牲的所有人都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他的敘述到這里,帶著一種悲壯的意味。
“然而,DEM為了掩蓋這一切的痕跡,為了防止消息走漏,也為了徹底‘淨化’可能存在的反抗……他們動用了遠超常規的武力,對喬伊斯所在的城市,發動了毀滅性的覆蓋打擊。”
車間內一片寂靜,只有“瓦爾特”平靜卻沉重的聲音在回蕩。
“為了守護那片區域殘存的、無辜的民眾,喬伊斯……他以自己初獲不久、尚不熟練的精靈之力,燃燒生命,構築出了一面足以庇護整片區域的巨大護盾。”
“並且,在最後的時刻,他通過在亞歐大空災內存在的人們的存在方式,將那片區域內所有幸存人類的‘思想’與‘記憶’,以他理解萬物的權能,復制並承載進了自己的精靈力量核心之中。”
“而他最後,將這承載了無數人思念、希望與未竟理想的‘力量’……托付給了他身邊,在那場浩劫中,唯一幸存下來的一位……少年。”
他的話語在此處停頓,目光再次落在了士道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那位少年…….” 士道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瓦爾特”緩緩點頭,確認了士道未盡的猜想。 “啊……沒錯,就是我。”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又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關于‘精靈’起源的真相。它們並非全然來自不可知的異界,其中一部分……其誕生與悲劇,源頭恰恰在于人類自身的貪婪、恐懼與……瘋狂。”
他再次轉向狂三,眼神變得格外認真。
“夢魘,我不知道這些往事,對于你追尋的答案,是否具有意義。但是……”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真誠。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僅僅為了‘自我毀滅’而行動。”
“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戰斗,與抱著‘就算死掉也無所謂’的心態去尋求終結,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或許能創造奇跡,而後者……只會導向虛無。”
“請……為了‘活下去’而行動吧。即使……結局沒有明天。”
說完這最後的話語,“瓦爾特”的身影閃爍得越發劇烈,逸散的光粒如同逆流的星河般向上飄升。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千夏,仿佛要將她的樣貌刻入最後的意識,又像是無聲地傳遞著某種期待。
然後,在士道復雜的目光和狂三若有所思的凝視下,他的身形徹底化為一片絢爛而哀傷的藍色光雨,紛紛揚揚,最終消散于廢棄工廠沉悶的空氣之中。
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離去了?
留下的,是一個真假難辨的沉重故事,一份對生之執念的勸誡,以及一個被“選中”的、昏迷不醒的少女。
而听到這一切的士道與狂三,他們的內心,又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