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晌午,陽光穿透晨霧。
陽光灑在江面,波光粼粼。
龍江府城到了,這座三面環水的平原之城。
城北龍江主河道寬闊,東邊支流蜿蜒,西邊鏡湖平靜如鏡,唯有南邊一條土道連接龍脊山林,山腳下小鎮星羅棋布。
船停靠在府城萬通碼頭,也就是北碼頭。
沈默跟著甦戰、孫震下船。
碼頭寬闊,一眼望去,桅桿林立,密密麻麻的貨船整齊排列在泊位上。
青石板泛著潮濕光澤,帶著江水涼意。
萬通貨棧矗立在碼頭中央,九座飛檐斗拱主樓氣勢恢宏,檐角銅鈴刻著雙蛇盤月紋,叮當作響。
漕幫船工腳踝系著龍江府城特有的青魚骨鈴鐺,走動間,與那檐角銅鈴相互呼應,奏響一曲獨特的江湖樂章。
“這就是萬通貨棧,黃家產業。” 甦戰指了指,眼神警惕,“黃家是府城三大家族之一,勢力盤根錯節,咱們行事小心。”
孫震補充︰“這萬通貨棧佔了北碼頭七成泊位,龍脊山木材、官府精鹽、陳州香料,大多經他們手。
上個月咱們在這兒截了五車假香料,底下全是黑蛇幫的硫磺,背後說不定有黃家影子,可惜沒證據。”
沈默看著貨棧進出的伙計。
這時,貨棧里傳來爭吵聲。
幾個黃馬甲伙計圍著一個布衣中年人推搡,中年人護著包裹大喊︰“這是我一家老小的生計,你們憑什麼搶!”
一個伙計惡狠狠道︰“沒交過路費,這東西就是黃家的!北碼頭就得守黃家規矩!”
沈默皺起眉頭,見那中年人身形單薄,在幾個伙計的推搡下搖搖欲墜。
家中老小還等著這份生計,自己身為捕快,見此不平事怎能袖手旁觀?
他正要上前,甦戰拉住他低聲說︰“別沖動,這是黃家地盤,先看看。”
沈默被拉住的瞬間,心中一陣懊惱,緊握的拳頭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可理智又告訴他甦戰說得在理,只得強壓不滿,握緊拳頭,眼楮緊緊盯著那幾個囂張的伙計。
這時,貨棧二樓窗扇打開,一個衣著華麗、戴玉扳指的年輕人探出頭,腰間雙蛇盤月紋玉佩閃閃發光。
“吵什麼,把人扔出去,別髒了貨棧!在這兒撒野,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 年輕人不耐煩喊道,語氣傲慢。
二樓窗扇 “砰” 地合上時,棧內突然傳來琉璃碎裂聲。
三個灰布衫伙計跌跌撞撞沖出門,領口沾著白色膏體,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喊︰“三少!庫房的‘沉水香膏’遭了賊!”
黃明軒的咒罵聲從樓內炸開,木雕欄桿被踹得吱呀作響,檐角銅鈴也跟著叮當亂顫。
甦戰眼神一凜,低聲說︰“那是黃家供奉給府衙的貢品,上周才從陳州運來。”
孫震湊過來,袖口蹭到地上的白色殘漬,突然皺眉︰“這氣味…… 和臨江縣紅袖招的沉水香一模一樣。”
沈默心頭一跳,想起王六指甲縫里的縴絲,正是這種若有若無的冷香。
碼頭巡丁跑過來時,鞋底碾到什麼硬物。
沈默瞥見巡丁腳邊滾著顆黑色小石子,表面刻著扭曲的符文 —— 與他在臨江縣義莊棺木上見過的暗刻紋路有幾分相似。
更詭異的是,青石板上殘留著梅花狀的濕腳印,每個足印中央都嵌著同樣的石子,仿佛有人故意留下路標。
周大叔貼著貨棧外牆,手中攥著個帶火漆印的粗陶酒碗 —— 那是酒攤老板見他捕快身份送的 “公差茶”。
他沒喝,只用碗沿蹭著下巴,酒氣混著香膏味飄來。
他壓低聲音,盯著貨棧二樓破碎窗扇道︰“上月鏡湖銀魚被偷,庫房鎖頭被笛音震斷,听說飛龍山莊有個‘听濤客’,能音律控毒……”
話未落,黃明軒的馬鞭已抽在巡丁背上,帶著顫音怒喝︰“查不出人,你們都給香膏陪葬!”
沈默的目光被貨棧門口逐漸圍攏的人群吸引,三五個戴斗笠的商人混在其中,斗笠壓得極低,只露出下巴。
他注意到其中兩人擦肩而過時,袖擺輕顫,指尖在斗笠沿下快速比劃,袖口翻折處露出的暗紋布料 —— 那斜紋交織的灰白紋路在陽光下一閃而過,布料表面泛著細密的銀線,在青石板的反光中詭異地扭曲,像是某種活物的鱗片在蠕動。
忽然,沈默感到鞋底硌腳,低頭看去,半粒黑色石子卡在鞋底紋路里,稜角處粘著的泥沙泛著濕潤的光澤。
湊近細嗅,竟帶著陌生的咸澀潮氣 —— 這氣味不同于龍江水的清冽,倒像是摻了某種礦物的土腥。
他在臨江縣見過鹽梟走私的私鹽,曾不小心沾到鹵水,正是這種讓人鼻腔發緊的澀味。
可龍江府地處內陸,何來這種帶著鹽堿氣息的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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