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殿下的天賦嗎?”
過了好半晌,沈知才聲音艱澀地開口。
眼前的貴人跟幾息前的她判若兩人,若非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這完全超出他的認知範疇了。他似是不受控制般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捏一下張泱的臉卻被後者躲開。
沈知訕訕解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張泱將臉頰當做面團一樣夸張揉搓兩下,如此大幅度動作也看不出一點偽裝破綻︰“有什麼好確認?不要小瞧我的捏臉道具。”
玩家捏臉的本質是重塑骨相皮相。
張泱千辛萬苦得到的易容道具也能無限接近這一效果,當然不可能暴露低級破綻。
她掏出鏡子照了照,欣賞三息。
鏡中的捏臉是相對不那麼網紅又有辨識度的,跟自己真正相貌是兩種風格。用那些觀察樣本的話來說,原先的她是冷艷高傲風,現在這個捏臉體型就是不諳世事少蘿風。
二者唯一的相同就是那雙桃花眼。
就在她要滿意收起鏡子的時候,沈知嚴肅問她︰“所以,你當真是那位殿下嗎?”
如果不是,大部分都能說得通了。
唯一說不通的則是——
她為何會以尸塊的狀態出現在那里!
沈知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失憶了,也不可能讓一個公認的廢物人渣變得能文能武、有勇有謀,還多了分尸不死與易容偽裝的天賦。據沈知所知,擁有一個天賦都是鳳毛麟角的驕子了,而眼前這位表現出來的狀態,至少有兩種。明顯,他認錯人了?
張泱將手中鏡子一斜,露出半張帶著天真稚氣的芙蓉俏面,面無表情地道︰“我怎麼知道?是與不是,不都是你自顧自說的?”
沈知啞然了一瞬。
確實,他是沒絕對證據就給對方按上了那位貴人的身份︰“……那你,假設你確實不是那位殿下,你怎會出現在那里?是誰將你分尸成這麼多塊?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當然——”張泱將鏡子塞回游戲背包,故意拉長調子,漠然道,“不知道。”
鬼知道家園支線是個什麼劇情。
她現在後悔沒提前跟觀察樣本們套話。
沈知氣結︰“你——”
火氣漲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咬牙握拳,捶打掌心︰“眼下我沒有辦法證明你是,也沒辦法證明你不是……”
偏偏此人還有一手天衣無縫的偽裝天賦。
讓一件簡單的事情憑空變得復雜。
越想越忍不住頭疼。
如果眼前這位不是那位貴人,真正的貴人尸體去了哪里?或者說,貴人去了哪里?她如今是死是活?是誰將她轉移救走?又是誰搬來類似的尸塊欲蓋彌彰?疑雲重重啊。
一個紈褲無用的王姬,哪來這麼多秘密?
張泱掏出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道︰“所以,你還是要給我發布任務,別磨磨唧唧想東想西。耽誤我劇情任務,我就活剮你。”
沈知︰“……”
他懷疑自己被張泱做局了!
沈知遲疑幾息︰“既然你身份不明,我也不好繼續用‘殿下’稱呼你,‘殿下’的身份在如今亦是一塊燙手山芋,你要不給自己重新取一個名字吧,也方便你我稱呼。”
“張泱,張伯淵,但你是該喚我殿下。”
沈知略微松開緊蹙的眉心。
那位貴人不叫張泱,意識到這點的沈知也被張泱這話激出少年心性,不滿地嘲道︰“你算哪家的殿下?殿下,殿下,你總該有個宮殿再稱殿下吧?否則,你改名殿下?”
張泱偏首,面無表情看著沈知。
盯得對方脊背有些發毛。
爾後,便听張泱平靜地道︰“上有穹頂覆為殿宇之頂,下有大地鋪作殿內金磚,吾以天地為殿,身為主人,稱殿下豈有不妥?”
那張地契可是她高價買下來的。
她就是這片家園天地的地主,她要蓋多少殿宇就有多少殿宇,要稱殿下還是陛下,全看她自己心情。沈知怎麼說她不能稱殿下?
嘁,她回頭就要在自己的家園皇宮登基!
沈知瞠目結舌。
“你、你好大的口氣!”
“NPC沒口氣,我口水都是沒味道的。”
沈知︰“……”
他不知恩匹希是什麼,權當是某個不知名的種族,愈發好奇張泱是什麼來歷,心中也進一步否決張泱王姬的身份。按理說,他這會兒該找個借口離開去追查真正的王姬,殺人滅口才能讓他安心。若不能斬草除根,保不準這個隱患會在未來的某一日炸開來。
只是——
一想到那伙叛軍,他又放不下。
這個張泱過于怪異,誰能保證她會如約去天弁郡報信?若不及時報信,還不知要釀出怎樣的慘禍。不得已,還是要親自跑一趟。
沈知心下兜兜轉轉幾圈,將自己捋順了。
張泱對此渾不在意。
他們不眠不休抄近路,趕在叛軍前抵達。
一日後。
沈知看著還未燃起戰火的城池,長舒了一口氣,帶著張泱入城︰“你有路引嗎?”
“那是什麼東西?”
“在外行走的身份證明。”
“哦,沒有。
“那你怎麼入城……不對,你失憶……”
“從天上飛進去唄,哪個正經人會走大門?這不浪費時間嗎?”這也是張泱觀察諸多樣本得出來的結論,正經人類從不走大門。所以,張泱也不懂他們蓋房為啥要修門。
可以用不著,但不能沒有?
沈知︰“你這是蔑視律法——”
張泱摸出糕點塞嘴里,看著前面的隊伍一點點縮短,直到終于排到他們。沈知理了理袖子,從腰間解下自己信物。剛抬起手就被張泱單手壓下,他不解地投來詢問目光。
張泱低語︰“有麻煩了。”
城門守兵瞳孔一縮的瞬間,頭頂的名字由中立黃色轉為猩紅,周身泛起一圈紅光。
這是主動攻擊的標識!
張泱就看著他們自以為隱晦地交換眼神。
其中四人過來,隱約呈包圍姿態。
張泱一邊塞糕點,一邊歪著頭看著頭頂大大的紅名,面無表情將手伸進游戲包裹。
不能走進去,那就打進去。
幾個脆皮紅名NPC也跟她叫囂?
剛掏出半截金磚,沈知眼疾手快將她攔下,著急道︰“你作甚?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天弁治所有駐軍萬余,你別胡來!”
“你這豬隊友,我就該連你一起拍死!”
爭執間,張泱瞧見守兵頭頂的紅名隨之更改,從【天弁守兵】變為【叛軍守兵】。
張泱︰“……”
說好的天弁郡不會跟叛軍勾結呢?
沈知嘴里真是沒一句靠譜的話。
城外沒有戰火痕跡,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要麼天弁郡方面早跟叛軍有勾結,里應外合,無傷開城,要麼叛軍實力超群,以絕對兵力碾壓擁有深溝高壁優勢的天弁駐軍,結束戰斗之快連痕跡都沒留下。
不管是哪一種,對二人都不利。
照這個分析,又出現一個小小BUG。
張泱壓低聲質問︰“沈叔德,你確定你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推理是正確的?那支叛軍真會往天弁而來?這天弁落在叛軍手中,叛軍兵馬豈會跑這里殺良冒功,濫竽充數?”
一個問題直接將沈知臉色問白了。
張泱翻了白眼,一看就知道他靠不住。
好家伙——
他們這報信報錯了方向不說,還自投羅網了,她懷疑沈知才是敵人一方給她做局!
“你滾開——”觀察樣本們說得對,那些游戲的文本策劃都是用腳寫的劇情,塑造的人物一會兒精明如狐狸,一會兒蠢笨如野豬,有種老謀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愚蠢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