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關上了書房的窗子，和阿木一起離開了書房。
阿木這今日跟那幾個民夫分別時號稱自己要去河道上巡查，之後才拐回到棠記酒肆。為防那幾個民夫跟鄭子徒說起他的去處對不上號，阿木今晚得離開棠記酒肆，回到河道營房上住。
鄭子徒向來是從正門回酒肆的，為了不踫上他，棠姬送阿木從側門離開。
阿木臨走前，棠姬又想起一件事情。
“師叔，我會在這半個月內看完這些河道資料，自己另整理一份河道圖出來。不過這涇洛之渠太長了，其間水門又太多，我畢竟沒有在河道上跑過，很多地方只怕對不上，可能需要親自去跑一圈。”
阿木略思索了一下︰“這事兒我來幫你辦吧！你要是去找鄭子徒，平白說要在渠上跑一圈，他大概要起疑。我原本就常在河道上巡查，帶上你也沒有什麼妨礙。
過幾天你將河道圖整理的差不多了就跟我說，屆時你臉涂黑一點，穿上男裝，正好假裝我的侍從。河道上的民夫有十幾萬，半數都是按月輪換的，很難有人會認得你。”
“行！”
“書簡里的東西你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你也可以來問我，我自來雍國之後不知在河渠附近轉了多少圈，對附近地勢水門都很熟悉——至于那些高深莫測的知識點，你得去問鄭子徒，我是個大老粗，不懂得這些。”
“好，謝謝師叔。”
話畢，阿木翻身上了馬。
棠姬沖阿木擺了擺手目送他離開，剛巧前面臨街的大門也有了動靜。
城中的宵禁鼓聲已經響起，酒肆也還沒有正式重新開張，此時來敲門的除了鄭子徒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棠姬飛快鎖上後門準備回前邊大廳，一低頭看見了自己腳上的新泥。
下午城中下了一陣小雨，從從酒樓到後門需要經過院子，院中泥土濕潤，剛好沾了棠姬一腳。
棠姬看著地上自己和阿木的兩排腳印，怕鄭子徒看見不好解釋，只好又在阿木的腳印上踩一遍，又在附近亂踩了幾圈，這才放心地去了前廳。
“來了來了！”
棠姬一邊應聲一邊打開門閂，鄭子徒果然立在門前。
鄭子徒在外忙了一天，中間又淋了雨，滿面風霜，腿腳上也滿是污泥，看起來十分狼狽。可是在看見棠姬時他眉眼彎了彎，眸子發亮，滿身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
他朝棠姬笑了笑，從背後拿出一個漂亮的食盒來。
“回來的路上我買了些吃的。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每樣都買了點。”
“只要是你買的，都好。謝謝你。”棠姬也咧著嘴笑，湊上去接過食盒。
棠姬抱著食盒進了大廳，鄭子徒卻遲遲沒有跟上來。棠姬听不到鄭子徒的腳步聲還有些意外，一扭頭卻看見鄭子徒在門前脫鞋襪。
“鄭郎，怎麼了？”
鄭子徒扶著門框，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河道邊上跑了一天，又趕上了下雨，鞋襪太髒了，別污了你的地板。”
“沒事的，這地板本來也該擦了！”
棠姬看著地上的四道泥腳印，剛好是她去迎接鄭子徒的那一個來回留下的印記。
她又飛快走到門邊拉著鄭子徒進來，又去幫鄭子徒取了塊毛巾擦身上的雨水，地上一二十道泥印子縱橫交錯，終于顯出人有點忙碌的樣子。
棠姬也擦了把臉，輕輕喘著氣，似乎頗為勞累。
“我剛準備做飯，誰知家里的柴不夠了，原本想去院中弄些木頭柴禾來，可這雨也下的太不是時候，柴禾都濕了。”
鄭子徒擦干臉上和頭發上的雨水，脫下潮濕的外衣晾在一邊，臉上依舊只有笑意。
“那我這飯帶的還真是及時，正好省的動火了！”
他打開食盒布菜，又道，“等明日我幫你買一千斤柴來！你最近不是正張羅酒肆重新開張的事情，將來燒飯煮酒免不了要用柴。柴房已經空了一個多月，也該填滿了！”
棠姬看著鄭子徒的這副模樣覺得有些古怪，但是說不上來。
在鄭子徒將筷子塞到棠姬手里的時候，棠姬終于抓到了問題的要害。
他今日的心情和脾氣似乎過于好了些！
作為一名職業的暗樁，她今日的事情做得過分粗糙，雖然不至于拙劣到讓人一眼看出問題所在，但是以鄭子徒以往警惕的性格，多少要察覺出點古怪。
但他自打走到酒肆門口的時候就只是一味傻樂，待她也異常的殷勤，看起來倒比她還要古怪了。
好端端的，他如何變成這個樣子了？
棠姬正琢磨，突然想起了昨夜兩人同塌而眠恩愛敦倫的事情，霎時間紅了臉。
書上說的沒錯，還真是——色令智昏！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阿木還來警告她“你可千萬要記得你接近他是為了什麼？別什麼消息都沒套出來，事兒也沒做成，自己反而泥足深陷了！”
沾上此事，人的腦袋真的可能比往常遲鈍數倍。
不過想到這里，棠姬又有些惋惜自己為何走了這麼多年彎路，早知道如此容易就可以將鄭子徒擺平，她又何必天天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同他斗智斗勇？
很快兩人一同吃完了飯。
飯後鄭子徒收拾了殘羹冷炙又洗了碗，棠姬也沒閑著，找來掃把拖布打掃了地板。
棠姬收拾完大廳，鄭子徒也剛好從廚房出來。
“棠姬，我看廚房還有一些干的柴禾……”
棠姬愣了一下，心中警鈴大作。
他說這些做什麼？是要質問她為何騙他說柴禾濕了嗎？
棠姬強做淡定，努力穩住自己的神情和語氣。
“廚房里確實還有干的柴禾，但是實在不多，要是想蒸餅炖肉恐怕不夠。”
沒想到鄭子徒搖搖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我不是打算做飯，我是想——燒些熱水，洗個澡。這些柴禾應該用不完。”
“那沒問題，那些柴禾少說可以燒出三鍋水，就算是兩個人洗澡也夠的……”
話說一半，棠姬又想到什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在說什麼呀？
人家在外面忙了一天，又淋了雨，睡覺之前想洗個澡多正常啊？她這麼一說，倒像是邀請人家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
鄭子徒听著棠姬的話也反應了一會兒，最後笑著點了點頭。
“好，那就燒三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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