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想法在周愷心底萌生。
回去，把監控摳下來。
但周愷立刻掐死了這個愚蠢的想法，頭也不回地鑽進街角的陰影里。
攔了輛出租，報出地址，坐進後座。
“那塊布……”周愷斜靠著用手撐著腦袋，眉頭緊蹙。
車禍現場那一幕不斷在腦海回放。
撞癟的保險杠邊緣，掛著一小塊殘破的布片。
就在他視線聚焦的瞬間，那布片邊緣升騰起白汽，像干冰一樣消融。
寒意順著尾椎骨爬上後頸。
直覺提醒他，又一次踩進了某個難以名狀的泥潭里。
留在現場的下場，就是警局一日游，運氣不好還得過夜。
今晚，他耗不起。
“我只是個路人，沒留下任何破綻。”
公交監控不聯網，毀掉硬盤，理論上能抹掉自己。
但也只是理論。
赤星的天網下，想人間蒸發？
做夢。
留下監控，我只是個倒霉的事件目擊者。
毀掉它，我就是頭號嫌疑犯。
周愷呼出一口濁氣，車窗玻璃上瞬間蒙上一層白霧。
希望這破事別那麼快找上門。
回家後，周愷把門反鎖。
和往常一樣，掃把和拖把桿擰在一起，模擬出雙手劍的份量。
索拉卡劍術的起手式。
隨著不斷練習，身體的疲憊像潮水，一波波沖擊著意志。
桿子磨得掌心發燙，汗水順著眉梢流下。
每一次刺擊，三角肌、肱三頭肌、手臂屈肌……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抗議。
直到晚上九點半，視野邊緣才終于跳出那行冰冷的字幕。
【索拉卡劍術經驗值+1】
“陳師兄說的沒錯，這玩意真得玩命練。”
周愷拆掉他的寶貝掃把劍，警惕地掃視家中。
窗戶縫隙，門鎖，地上的灰塵，檢查完畢，他躺上床，開始冥想。
增益效果正在退潮，疲憊讓身體狀況跌到谷底，精神終于向肉體低頭。
周愷設好鬧鐘，在冥想中沉入睡眠。
6點通用經驗值擱置在面板里。
周愷權衡再三，決定暫時不動。
關鍵時刻，升級物品比升級技能更能翻盤。
……
“小楚，別怕。”
“這是我的證件……你可以把我們當成……特別的帽子叔叔。”
黃璋把一個黑色皮夾在楚思雯眼前晃了一下。
女孩的眼神里全是戒備和不信。
“異事局？你當老娘沒看過網文啊？”
“放開我！你們這幫綁匪！”
“我要去打工！遲到要扣錢的啊啊啊啊！”
楚思雯喊得聲嘶力竭。
缺勤一天，扣兩天工資，她這個月的飯錢怎麼辦？
她才干了幾天？
楚思雯家的臥室里，丁三，黃璋，還有另外幾個人，圍著被綁在椅子上的女孩。
一個叫葉子的少女坐在客廳，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翻飛，屏幕上是一個文檔。
【西山市七月第十一號夢魘癥患者記錄︰】
往上翻，目錄密密麻麻。
每個月少則兩起，多則幾十起。
丁三“嗤”了一聲，抱起手臂︰“行了老黃，省省吧。”
“她不睡，就灌安眠藥，死不了。”
“出來，有話說。”
丁三朝旁邊的樸孝尹遞了個眼色。
小伙子眼神銳利，立刻會意︰“三姐放心，她眨下眼楮我都知道。”
丁三把還在猶豫的黃璋從臥室里拽出來，冷聲道︰“第一次不信很正常。在夢里死上幾次，耶穌都信了。”
“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活命的規矩也教了……她自己找死，誰也攔不住。”
“生死有命。”
黃璋聲音發悶，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油垢︰“我明白。”
丁三看著窗外，視線在遠處居民樓頂一閃而過的黑影上停了半秒，猛地拉上了窗簾。
她轉過身，聲音更冷了︰“說實話，我倒希望所有夢魘癥患者，都在成為行者前死干淨。”
黃璋，葉子，樸孝尹的視線同時射了過來。
這話要是被局里听到，三姐的位子就坐到頭了。
丁三解釋道︰“病人在夢里死，尸體完整，沒有後患。”
“可一旦他們成了行者……再死，會帶出什麼東西，誰也說不準。”
黃璋知道，丁三又在提那篇內部論文——【夢魘行者的真相︰異常入侵的感染源假說】。
“那終究只是個猜想。”
“猜想？”
丁三妖冶的紅唇在暖光下泛著一層冷紫。
“那你猜猜，為什麼我們發現患者是‘協助’，而發現野生行者，就要協同暴力部門‘控制’？”
“那些東西，比你想象的更危險！”
“你怎麼確定，他們成為行者的方式是干淨的？你怎麼確定……從夢里回來的那個，還是原來的那個他？”
丁三指尖一挑，撕下黃璋衣角那張礙眼的卡通貼紙。
“刺啦”一聲，像是撕掉他最後一點溫情。
“還需要我天天提醒你？”
“想想你女兒……你加入無夢，是為了讓這場瘟疫不再有下一個受害者。”
“我要是你，那點可笑的底線，早就在雯雯死的那天，跟著一起埋了！”
“別再陪小姑娘過家家了，干活，懂？”
丁三揪住黃璋的衣領，把他推回臥室。
黃璋一個踉蹌，差點摔在楚思雯面前。
楚思雯嚇得往後縮︰“大叔，你、你別過來。”
黃璋搖了搖頭，眼里最後一點猶豫熄滅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副撲克牌，還有一塊老式懷表。
無夢組織的核心成員，沒一個是普通人。
葉子是頂尖黑客，丁三是東南亞地下拳賽打出來的瘋子。
而他？
“我是偵探，也是催眠師。”
黃璋抽出一張方片A。
他把撲克牌輕輕貼在楚思雯的額頭上，聲音變得低沉而有磁性。
“夢魘生存守則……現在，記下我的每一個字。”
“第一，遠離光源。你能看到光，怪物也能。”
“第二，勿翻書冊。知識是會詛咒的眼楮。”
“……”
“找到你的身份證明……激活一個節點……只有找到錨點，你才能成為行者，才能活！”
“楚思雯，睡吧。”
“致終將結束的無眠之夢。”
……
嗡嗡嗡！
十二點整，周愷的手機釋放出微弱的電擊。
但周愷毫無反應，他仰面躺著，睡得像一具尸體的，但又有著無比規律平穩的呼吸。
寒意從床墊下滲出，像藤蔓一樣爬滿整個房間。
他的意識，早已不在此地。
【漫長的夜晚……開始了】
【應召者，歡迎……回來】
索拉卡鎮777號，壁爐，苗圃，同時彈出了對話框。
向他單薄的身影，宣告著不眠之夜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