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精壯的少林武僧押著一個女子從大殿後方走出。
那女子雖略顯狼狽,發髻微散,衣衫或許沾了些許塵土,但依舊難掩其絕色容光。
她甫一出現,仿佛讓這肅殺血腥的演武場都亮了幾分,正是林仙兒。
她並未如常人想象那般驚慌失措,反而眼波流轉,輕輕一掃場中情形,看到死去的兩位高僧,看到地上躺著的108具武僧尸體。
看到持刀而立氣勢洶洶的白天羽,看到劍尖滴血、眼神冷漠的阿飛,看到目露凶光的游龍生,看到坐直身子的郭嵩陽。
最後,目光落在了竹椅上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陸九淵身上。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顛倒眾生的淺笑。
心湖方丈聲如洪鐘,字字清晰地喝道︰“林仙兒!你可知罪!
你以美色為刃,言辭為毒,挑撥離間,搬弄是非,操縱梅花盜,致使江湖紛爭不斷。
多少豪杰因你家破人亡,多少英雄因你反目成仇!
更潛入我少林,意圖盜取秘典易筋經,禍亂佛門清靜之地!
今日種種禍端,皆由你起!你罪孽深重,罄竹難書!”
林仙兒听著這慷慨激昂的控訴,非但沒有懼色,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在這凝重場合顯得格外刺耳。
“方丈哥哥何必如此,不穿衣服的時候叫人家心肝小仙兒,穿上衣服就裝作不認識了?”
“來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們既是同道,何必滿口都是打打殺殺的呢?”
“阿彌陀佛……”心湖方丈默然不語,這就是他的目的,因為了解林仙兒,才知道她的入幕之賓究竟有多少。
如果少林丟了大臉,那就讓天下武林同道一起丟人。
當所有人都丟人了,那就等于沒有丟人。
“賤人,不知羞恥!”游龍生咬牙切齒的說道︰“死到臨頭,還敢搔首弄姿。”
愛之深,恨之切。
這里所有的人,要論對林仙兒的恨意,唯有游龍生最深。愛的最深,恨的最深,被坑的也是最深。
“游龍生,你能從大歡喜菩薩那個怪物那里活下來,還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林仙兒嫵媚一笑︰“是姐姐我小看你了呢。”
“賤人,你到底有多少面首?你到底有多少男人?”游龍生拔出殘劍,搖指林仙兒。
“到底啊!讓我想想……到底的…一個都沒有。”林仙兒說完,噗嗤一聲自己就笑了起來。
“陸九淵,你說我是該喊你陸九淵,還是該喊你上官飛?
金錢幫上官金虹的兒子。
飛兒啊,按照輩分來算,其實你該叫我一聲小媽……”
“陸九淵?上官飛?金錢幫上官金虹的兒子?!”
“他……他是上官金虹的兒子?”
“小媽?這……這賤人竟然連上官金虹也睡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難以置信的驚呼和抽氣聲。
所有人的目光駭然地在陸九淵和林仙兒之間來回移動,信息量之大,幾乎沖垮了他們的腦殼。
“上官金虹,剛剛殺了天機老人,成為兵器譜第一位!
他的兒子,竟然也是這樣的天下無雙!”
“老子英雄兒好漢!這是龍生龍,鳳生鳳了。”
原來,你跟我是一樣的壓力!阿飛看了一眼陸九淵,心中這樣想道。
他跟我一樣,一樣必須要成名,如果不能成名,就永遠活在父輩的陰影之下,我們是同一種人。
“阿飛,游龍生,雲裳,韓貞,你們都後退,一會兒,好好自保!”陸淵小聲說了一句,然後大聲說道︰
“你的話,太多了!”
陸九淵身影從椅子上竄出,
身影快如鬼魅,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般射至林仙兒面前。
他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著一點令人心悸的寒芒,直點林仙兒眉心。
那兩名押解林仙兒的精壯武僧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涌來,悶哼一聲便被震得踉蹌後退。
林仙兒臉上那顛倒眾生的淺笑瞬間凝固,化為無比的驚駭。
她想過或許會死,但不是這種死法,她還有話要說。
在座的江湖人中,她睡過的不下數百,想要殺她哪有那麼容易。
只要給她些許機會,在其中斡旋,再睡幾個人而已,就可以輕松脫身。
她或許算計了人心,算計了局勢,甚至算計了少林的底線,但她絕沒有算到陸九淵會如此果決。
如此毫不顧忌地在此刻、此地,當著她那數百情人的面,親自出手殺她!
她想要閃避,但陸九淵的指風已如影隨形,封鎖了她所有氣機。
“你……”
她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噗嗤!”
一聲輕響,並非利刃入肉,而是指勁貫穿顱骨。
陸九淵的指尖輕輕點在了林仙兒光潔的額頭上。
林仙兒眼中的驚駭、嫵媚、算計……
所有神采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瞬間黯淡、消散。
她嘴角那抹未來得及褪去的淺笑,此刻顯得無比詭異和蒼白。
旋即,一絲極細的血線自她眉心滲出。
這位攪動江湖風雲,令無數英雄豪杰為之傾倒又為之毀滅的紅顏禍水,身體微微一顫,隨即軟軟地向後倒去。
香消玉殞。
演武場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的變故驚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