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冷漠觀戰的阿飛,瞳孔不易察覺地微微收縮。
剛剛發泄完癲狂情緒的游龍生,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將看到的,或許是此生難遇的極致之景。
陸九淵的手,輕輕搭上了孤鴻劍的劍柄。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
然而,就在他五指合攏的瞬間——
“鏘——!”
並非清越的龍吟,而是一道極其短暫、極其尖銳、幾乎要撕裂耳膜的破音!
仿佛劍鳴的速度太快,連聲音本身都被斬斷了!
一道光!
一道比閃電更凌厲,比月光更淒冷,比流星更迅疾的光!
它驟然亮起,又驟然熄滅。
快得仿佛只是觀者視網膜上殘留的幻覺,快得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出現過。
雨幕似乎被這道光從中劈開,出現了一道筆直、細微的真空痕跡,旋即又被雨水瘋狂填滿。
場中,陸九淵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輕輕吹落劍尖上的一滴血滴。
血珠混入地面的積水中,暈開淡淡的紅,證明著方才那絕非幻覺。
天魔解體大法+三分歸元氣冰火相激+常態一倍增幅,
速度有多快?速度就是這麼快!
西門柔依舊保持著站立邀請的姿勢。
他的臉上,那抹期待和痛苦交織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但卻奇異地沒有驚恐,沒有不甘,反而帶著一種了然的滿足。
在他的眉心正中,一點極細、極小的紅痕悄然浮現。
沒有鮮血噴涌,只有那一粒朱砂般的紅點。
仿佛被最精密的工匠,用最細的針,蘸著最紅的顏料,輕輕點了一下。
留下一點朱紅。
快!快到極致的一劍!
快到超越了神經的反應,快到斬斷了痛楚的傳導,快到連死亡本身都顯得如此安詳和寧靜。
“我見此劍……如見神!”
西門柔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
眼中的神采徹底散去,身體微微晃了晃,然後向前撲倒。
“噗通”一聲,泥水輕濺。
兵器譜排名第七,鞭神西門柔,卒。
雨,依舊無情地落下,沖刷著他的尸體,試圖洗去那眉心的印記,卻只是徒勞。
那一點紅,如同一個永恆的驚嘆號,訴說著方才那一劍的絕世風采。
破廟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屋檐、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游龍生略顯粗重的喘息聲。
阿飛死死地盯著陸九淵的劍,又看向他的人,冷漠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清晰、如此強烈的震動。
劍,怎麼可能快到這種地步?
他握緊了手中的破劍,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游龍生看著西門柔倒下的尸體,又看看陸九淵,癲狂之色漸漸從眼中褪去。
剛才那一抹劍光讓他迅速變得清醒。
老大就是老大,實力迅速增長,帶來的那種虛無縹緲的強大感。
看到這一劍之後立即就變得極其清醒。
陸九淵緩緩從懷里摸出來一個錦帕,從劍上擦過之後輕輕一拋,蓋到了西門柔的臉上,迅速被雨水打濕。
“現在,你見到了。”
他對著西門柔倒下的方向,輕聲說道,不知是在對死者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三日後。
雨中那一戰,迅速傳遍四方。
西門柔戰死以後,後續幾日並沒有任何人前來挑釁。
沒有任何人再過來討要什麼證據。
陸九淵等人也沒有選擇離開,而是靜靜的待在這破廟里,養精蓄銳。
而受傷的游龍生,則是躺在地上好好的養了三天的傷,被重創的肩膀,才稍微可以提起些許力氣。
整齊的腳步聲,腳步聲打破了林間的寂靜。
一行僧人,步伐沉穩,踏著未干的泥濘而來。
為首一位老僧,身著黃色袈裟,面容清瘦,眉頭微蹙,仿佛總含著一絲悲憫與憂慮,正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心眉大師。
他身後,十八位身著灰布僧衣、手持齊眉烏木棍的武僧,分列兩行,步伐整齊劃一,眼神精光內斂,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內力精湛之輩。
十八棍僧,少林羅漢堂之精銳。
他們行至廟前空場,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形成一個隱含玄機的陣勢,氣度森嚴,與周遭殘破的環境格格不入。
心眉大師的目光掃過地面那些打斗痕跡,尤其是在幾處暗褐色痕跡上微微停留,雙手合十,低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他抬起眼,望向破廟那敞開的廟門,朗聲道︰
“老衲少林心眉,攜羅漢堂弟子,求見陸九淵陸檀越、阿飛檀越、游龍生檀越。”
聲音不高,卻渾厚平和,清晰地傳入廟中,甚至在山林間引起細微的回響,顯露出精湛的內力修為。
廟內沉寂片刻。
隨後,腳步聲響起。
陸九淵緩步走出,依舊是一身青衫,腰懸孤鴻劍,神色淡然。
阿飛和游龍生跟在他身後左右。
阿飛依舊冷漠如冰,眼神銳利如孤狼。
游龍生則換了一身新的大紅衣裳,異常扎眼,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混合著癲狂與清醒的詭異神情。
目光在心眉和十八棍僧身上掃過。
“心眉大師。”
陸九淵微微頷首,算是見禮,“少林高僧,不在寺中清修,緣何勞動大駕,來這荒山野嶺尋我等?”
心眉大師目光在三人身上細細看過,這才緩緩道︰
“阿彌陀佛。陸檀越,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心眉這次離開少林寺事情有二,其一,抓捕小李飛刀李尋歡,帶回少林寺,問詢星元大師父親張孝儀被殺一事。
其二,日前,此地發生連場血案,函谷八友、青屏山十煞,兵器譜上西門柔、柳長空、向松等諸位施主,皆殞命于此。
此事,已在江湖掀起軒然大波。”
陸九淵淡淡道︰“所以?”
“江湖傳言,皆指向三位檀越。”
心眉大師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傳言所指,死者皆與一位林姓女施主頗有牽連。
其中是非曲直,老衲無意在此評斷。
然,殺戮過重,終非江湖之福,亦違我佛慈悲之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