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認為這是因為財?”陸小鳳看著陸九淵問道。
“先下毒,再殺人,悄無聲息,李燕北並沒有遭受嚴刑逼供,我就在廂房之內卻沒有听到任何異常。
當我發現時,李燕北已經死了。”
“這是熟人作案,很熟很熟的那種。
我已經讓李家的護衛去查一查李燕北各處的小妾和孩子情況。
相信會有一些收獲。”
陸九淵伸了一下手,陸小鳳從懷里掏出來一枚玉 放到他的手中。
陸九淵把玉 系在腰上,用衣衫蓋住。
“咳咳,天一亮,我就進宮,我進了宮,許多事情就不會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他們想阻止我,那便讓他們來殺我吧!”
陸九淵的聲音並不小,在這夜里,咳嗽的聲音同樣傳的很遠。
陸小鳳眉毛突然跳了一下,陸九淵也眨了一下眼楮,
幾乎在同時,他另一只手中的孤鴻劍已化作一道無聲的銀色閃光,猛地向窗外刺入!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裂帛聲!
窗戶如同被無形利刃劃過,瞬間裂開一道狹長縫隙!窗紙和木屑簌簌落下!
一道快得幾乎融入夜色的灰影,如同受驚的蝙蝠,倒飛著竄出,輕飄飄落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落地無聲,仿佛一片真正的落葉。
此人身形瘦小,一身灰衣,臉上蒙了一層絲巾,遮住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雙很小的眼楮,很聚光。
他雙手籠在袖中,身子微微佝僂,如同一個普通老頭一樣,靜靜站在那里,
陸九淵一步踏出房門,閃到門外。
臉色依舊蒼白,但握劍的手穩如磐石,眼神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庭院中的灰衣人。
“听夠了?”
陸九淵的聲音不高,在夜里也很清晰,引得護衛紛紛舉著火把過來,將此處團團圍住,
“李龍頭身上的賭票,是不是正在你懷里揣著?”
灰衣人搖搖頭︰“些許銀錢罷了,不是我要管的東西,不過誰殺得李燕北,老頭子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的清清楚楚?”陸小鳳出現在他背後三丈之處問道︰
“好輕功,不愧是陸小鳳!我確實看的清清楚楚,因為那個時候,我就在窗外看著。
老頭子這輩子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窺探點兒陰私。
李燕北此人娶了30個小妾,老夫還以為他是有著什麼金剛不壞的絕活兒,能挑車輪的本事。
沒想到,實際辦起事兒來,也不過如此。”
說這話的時候,在老頭兒的一雙老鼠眼,鄙視之色溢于言表。
“不要說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是誰殺了他?”
“是他最喜歡的十三姨太!有道是銀子紅人眼,金子亂人心。
200萬兩的銀子,就算是妻子都可能起殺心。更何況是一個小妾。
還是30個小妾當中的一個。”
“一點藥,一杯茶,輕輕松松的就要了仁義滿京華李燕北的一條性命。可悲!可嘆!可憐!可笑!”
“你究竟是何人?”
“何人?一個可憐人罷了!”
看看前面的陸九淵,又看看身後的陸小鳳,嗖的一下子向著左側方向竄了出去。
速度極快,輕功極高。
“哪里走!”陸小鳳緊隨其後,陸九淵也隨即跟上。
灰衣人身法詭異迅捷,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穿梭。
他選擇的路線極其刁鑽,專挑狹窄小巷、廢棄院落,顯然對京城地形爛熟于心。
陸九淵和陸小鳳緊追不舍,兩人皆是當世頂尖高手,輕功造詣頂尖,雖一時無法擒下這灰衣人,卻也未被甩開。
灰衣人七拐八繞,最終將二人引向京城西郊一處地方。
此處又髒又亂,空氣中還飄著一股怪異的騷氣。
僅僅是聞到味道,陸小鳳就知道這是哪里,太監窩,一群閹人抱團取暖的地方。
昨天下午他剛剛來過這里,這里的味道,能讓他記一輩子。
“我到家了,你們還追麼?”
灰衣人突然停下,轉身面對追來的二人,那雙小眼楮里閃過一絲狡黠和殘忍。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嗖!嗖!嗖!”
三道凌厲至極的破空聲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同時響起!
不是箭矢,而是快得幾乎看不見的烏光,直取陸九淵周身要害——咽喉、心口、後腰!
角度刁鑽狠辣,配合得天衣無縫,顯然是蓄謀已久的絕殺!
與此同時,灰衣人雙袖猛地一抖,數十點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細針如同暴雨般罩向陸小鳳!
這些針細如牛毛,無聲無息,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腥甜氣息,顯然是淬有劇毒!
埋伏!此地果然有埋伏!
而且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不留絲毫余地!
“果然如我所料!”
三倍速!
也就這點兒手段了,陸九淵心中冷笑,眼神卻愈發冰冷。
他沒有退!
甚至沒有大幅度的閃避動作!
陸九淵的身形仿佛違背了常理,原地留下一個模糊的殘影,本體卻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毫厘之差地側身、擰腰、矮肩!
“嗤!嗤!嗤!”
三道烏光貼著他的衣襟、咽喉、肋下險之又險地擦過,深深釘入他身後的土牆,竟是三支造型奇特的透骨錐!
就在他做出這匪夷所思閃避的同時,手中那柄四稜孤鴻劍動了!
劍光乍起,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道冷月清輝,劃出一道羚羊掛角般的弧線,直刺向左側破屋陰影中撲出的一道矮小身影!
那身影手持一對分水峨眉刺,身法詭異如狸貓,本欲趁陸九淵閃避暗器時欺近偷襲,卻萬萬沒料到對方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準!
冰冷的劍光仿佛預判了他的軌跡,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呃啊——!”
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叫,血光迸濺!
那矮小身影急速後退,手中峨眉刺當啷落地,咽喉處一道細細的血線迅速擴大,眼看是不活了。
第一個!
另一邊,面對漫天毒針,陸小鳳臉上沒有半分驚惶,同樣早有準備,一雙袖子向外一抖,
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微風憑空而生,仿佛兩只無形的大手在身前攪動氣流。
那漫天激射而來的藍汪汪毒針,被這股奇異的風一卷,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驟減,軌跡也變得混亂不堪!
大部分被卷得偏離方向,叮叮當當地釘在周圍的破牆、朽木之上,少數幾根射至面前的,被他屈指連彈,精準無比地擊飛!
“好一個‘流雲飛袖’!若非知道你是陸小鳳,還以為是花滿樓來了。”
灰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手上動作更快,雙掌一錯,如同毒龍出洞,直拍陸小鳳胸口!
掌未至,一股陰寒刺骨的掌風已然迫近!
陸小鳳不退反進,身形如穿花蝴蝶,巧妙地切入對方掌風縫隙,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如劍,閃電般點向灰衣人手腕神門穴!
“好一個靈犀指!”
灰衣人顯然深知這一指的厲害,不敢硬接,怪叫一聲,身形急退,同時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 哨!
隨著這聲 哨,從斷牆後、枯井中、甚至那散發著騷氣的破屋內悍然撲出!
一個手持鋸齒鋼環的大漢,勢如瘋虎,鋼環帶著嗚嗚怪嘯砸向陸九淵頭顱!
一個身形飄忽如鬼魅的瘦高個,雙手十指套著烏黑的指刀,悄無聲息地抓向陸九淵後心!
一個使雙鉤的侏儒,貼地疾滾,專攻下盤!
一個手持奇形彎刀的老嫗,刀光如匹練,配合著灰衣人再次攻向陸小鳳!
還有一個,隱在稍遠處,手中伸入鹿皮袋,眼神陰鷙,伺機而動!
七打二,優勢在我!殺局已成!
面對三方夾擊,陸九淵眼神冷漠的有些發亮,手中孤鴻劍發出嗡鳴,
身形不退反進,迎著那砸落的鋼環沖去,卻在即將接觸的剎那,腳下步法一變,如同鬼魅般從大漢腋下穿過!
劍光順勢反撩,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自下而上,刺入大漢毫無防護的下頜要害!
“噗!”血箭飆射!大漢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愕,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第二個!
與此同時,那抓向後心的鬼爪已至!
陸九淵仿佛背後生眼,在刺死大漢的瞬間,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旋,孤鴻劍劃出一道淒美的圓弧,帶著刺骨的寒意,後發先至!
“噗!”
一聲輕響。那瘦高個只覺心口一涼,隨即劇痛傳來,低頭一看,劍已刺入心口。
“一寸長,一寸強!我的劍比你的爪子,更長些!”
第三個!
陸九淵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飄起,險險避過矮子的地躺刀,人在半空,無處借力,那侏儒眼中閃過一絲獰笑,雙鉤上撩,欲將他開膛破肚!
然而,陸九淵下落之勢陡然加速!仿佛違背了常理,他如同千斤墜石,狠狠踏下!
不偏不倚,正踏在侏儒的脊背之上!
“ 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侏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口中噴出混雜著內髒碎塊的血沫,瞬間斃命!
第四個!
兔起鶻落,瞬間斃敵四人!
另一邊,陸小鳳與灰衣人、彎刀老嫗戰在一處。他的身法靈動飄忽,如同風中柳絮,在刀光掌影間穿梭。
靈犀一指神出鬼沒,時而點向老嫗彎刀薄弱處,震得她手臂酸麻;
時而逼向灰衣人要害,迫得他連連閃避,狼狽不堪。
灰衣人的陰寒掌力雖強,卻始終沾不到陸小鳳的衣角。
那伺機而動的暗器高手還沒出手,就已經覺得太陽穴一疼,直接撲倒在地。
“比斗就比斗,還想暗箭傷人,真是下作!最討厭你們這些使暗器的人!”
陸九淵收回左手手指,冷冷的說道。
“劍鬼,你不是身受重傷了麼?”灰衣人大驚︰
“是劍聖啊蠢貨!陸小鳳,你還玩!”陸九淵說道︰
陸小鳳笑了一下,一個翻倒,雙腳連環踢出,精準地踹在彎刀老嫗的手腕和胸口!
“噗!”老嫗彎刀脫手,噴著血向著陸九淵方向倒飛過來。
陸九淵也不客氣,提劍便刺,直接從後脖頸貫穿。
戰局瞬間逆轉!
灰衣人眼見同伴如同砍瓜切菜般被斬殺,眼中終于露出駭然之色。
“你們是故意的?你果然沒受傷”
“受傷是真的受傷了,咳咳!”陸九淵趕緊彎腰咳嗽了兩下︰
“只是對付你們綽綽有余。虎死余威在,更何況,我只是受傷,不是死了!”
“呸!雜碎,你還想騙我!想抓我,下輩子吧!”灰衣老頭怒罵一聲,向著旁邊腳下一個坑里直接跳了進去。
陸九淵、陸小鳳兩人眼睜睜的看著他順著坑里洞鑽過去,一點兒想攔截的意思都沒有。
反而齊齊退了兩步。
空氣中的惡臭越發的刺鼻。
“從糞洞鑽進宮里去了,你輕功那麼好,怎麼不攔他一下!”陸九淵埋怨陸小鳳。
“你的閻王帖那麼厲害,你怎麼不給他一針?”
“我嫌髒!”
“我也嫌,糞坑里潛水,這種事情都能做的出來,活該他活著!”
陸小鳳捏著鼻子說道,
大夏天的糞坑是什麼樣,許多人都見過,一層一層的小米粒,十萬百萬的小動物堆積。
能在這里面鑽洞潛水,陸小鳳服了!心服口服!
“是杜桐軒身邊跟著的那人麼?”陸九淵問,
“是他!”陸小鳳點頭,
“但他一定不是杜桐軒的人!”
“能夠進皇宮,有膽子進皇宮,就一定不是杜桐軒能夠指使的人。
即便,他進去的方法是鑽糞坑。”
“他要是敢跳牆,他就死定了!也只有這種方法,能讓你我都不敢追。”
“走走走,…咳咳…這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壽。”他嫌棄地瞥了一眼周圍污穢的環境和地上的尸體。
“此地不宜久留。”陸小鳳立刻贊同,“死了這麼多人,很快就會驚動官府。雖然不怕,但麻煩。”
陸淵回頭看了一下那深宮的方向,隔絕內外的城牆高十丈,寬也很寬,那老家伙怕是之前只是知道能這麼進出,自己從來沒鑽過。
潛進去,好想法,無論是成與不成,他都要遭老罪了。
“他鑽進去,是篤定我們不敢,或者不屑追。”陸小鳳走到他身邊,同樣望向高牆。
“也料定我們就算知道他從這里進去,也拿他沒辦法。闖宮,是死罪。”
“天亮了,我光明正大地走進去。他鑽他的糞坑,我走我的陽關道。
他以為躲進皇宮就拿他沒辦法?呵,正好,省得我再費心找他。”
兩人回了李家,到了天亮。
沒多久,就有護衛抬著一具尸體回來,正是李燕北的十三姨太太。
嘴巴大張,死不瞑目,衣著凌亂,一副被翻找過很多次的模樣。
脖子被劃開,看尸體模樣,死了有一小段時間。至于三張賭票,自然是沒有的!
“小鳳大俠,九爺,找到十三姨太尸體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渾身上下,有孔有洞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檢查了許多遍。”
李護衛對這位很受龍頭喜歡的十三姨太太很熟,看她現在這個模樣,也只能說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她不是小兒持金過鬧市,她是小兒扛著金山過鬧市,她不死誰死?
這李府內內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高達二百萬兩的銀子,就算皇帝見了都眼紅,更何況是其他人!”陸九淵搖搖頭。
“賭票不用找了,找不到的!等到決戰之後,到四大恆問問誰來取錢,自然就知曉落到了誰的手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貪婪的本性是改不掉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李燕北這算是白死了,殺他的人是他小妾,而且也已經被殺。
想幫忙報仇,都沒報仇的人了。
至于是否查下去,當然要查,十三姨太殺李燕北正常,但用陸小鳳夾斷過的劍頭來殺就很不正常了。
至于那三張賭票,在陸小鳳眼里不過是些不義之財罷了,他自己不在意,落到誰手里他也不會在意。
“現在,該我進宮的時候了!”陸九淵讓上官雪兒自己找地方藏好,不讓他跟著陸小鳳,
陸小鳳這家伙是個災星,他自己不會有事,但跟在他身邊的人九成都會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