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少商將方許擋在門外︰“接下來的畫面會有些小兒不宜,你別看。”
方許推門就走了進去。
目前來說,現在最先要審的倒不是張望松了。
這是琢郡大牢的刑房,牆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
要被問的除了被綁在石床上的高境奇之外,還有捕頭崔昭正也在。
巨少商示意崔昭正先到一邊蹲著去,那家伙就真的乖乖在角落里蹲著。
如果沒有這個人,方許和巨少商也會查到高境奇但肯定沒有這麼快。
“你為張望松煉制了五十多顆靈胎丹,死他媽多少次你才能恕罪。”
巨少商俯身看著平躺著綁在石床上的那個惡徒。
“筆錄。”
巨少商回身吩咐一聲,他手下已經準備好筆墨等著。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煉制靈胎丹的。”
高境奇不回答。
“這會兒想裝他媽死豬?”
巨少商伸手從牆上摘下來一把鋸子。
蹲在牆角的崔昭正此時說道︰“高府丞說過,他年少時候就在靈境山學醫。”
听到靈境山三個字巨少商表情明顯有些變化。
高境奇看到了,所以哼了一聲。
太醫院院正是靈境山山主的大弟子,在宮里已有二十年。
院正的品級不高,正五品而已。
可是這個人地位著實特殊,當今陛下少年體弱,就是院正調養數年才治好。
更重要的是,當今陛下的母親對院正無比信服。
“你們動張望松就動了,是他自己蠢,非要把動靜搞的那麼大。”
高境奇躺在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張。
“你們動我?只要我被抓,活著,你們得死,上邊有很多人不允許你們查出些什麼,我死了,你們也得死,牽扯進整個案子的人都得死。”
高境奇道︰“你我唯一的活路是就當不知道靈胎丹的事,按照倒賣人口的罪名把張望松殺了就到此為止,我不會說出去,你們最好也不說出去。”
巨少商︰“听起來像他媽威脅。”
高境奇︰“我不管你們這個輪獄司到底是什麼衙門,上邊的人你們都不可能動的了。”
巨少商︰“那你見識真少。”
他拿著鋸子走到石床旁邊︰“我听聞,靈境山妙醫無雙,內外雙絕,內丹續命,外術重生,有人說,斷了幾天的手臂,在靈境山都能接上。”
巨少商說著話的時候開始用鋸子鋸高境奇的大腳趾。
哀嚎聲立刻就響了起來,刺的人耳朵都有些發疼。
將腳趾鋸下來,巨少商伸手又拿了個錘子,把那半截腳趾放在高境奇身邊,距離眼楮特別近。
然後又拿了一把錘子,當的一聲就砸了下去。
碎骨碎肉,崩了高境奇一臉。
連續幾錘,巨少商把那半根大腳趾砸的肉泥一樣。
巨少商問︰“這能接嗎?”
高境奇臉色慘白,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
可他依然嘴硬︰“你別狂,我被你們抓了的消息一旦傳到都城,你們死的比這慘。”
巨少商毫不在乎︰“幾品的事啊?三品?二品?一品?”
高境奇咬著牙︰“不管幾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到時候別說是你,你們整個衙門都得陪葬,你以為是某個人?我上邊有的是人。”
巨少商︰“那他媽巧了,我上邊沒什麼人了。”
他又抓起鋸子,另一只手抓住了高境奇的耳朵。
高境奇急了︰“你如此害我,上邊見我殘缺,你解釋不了!”
巨少商一邊鋸一邊問︰“怎麼寫?”
他手下那個做筆錄的高升回答︰“罪犯高境奇窮凶極惡,以自殘對抗審查。”
擦的一聲,高境奇的耳朵被他鋸下來。
“不要以為輪獄司是普通的衙門,什麼事都按規矩走,我們惡起來,你們這些惡人受不了。”
巨少商拎著那只耳朵回頭遞給手下︰“切絲,拌點紅油,喂給他吃!”
高境奇嚇得瘋狂扭曲,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似的。
這一幕,連負責抓人審問的捕頭崔昭正都嚇得臉色煞白。
巨少商恰好在此時回頭看他︰“別急,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下一個是你。”
崔昭正差點嚇死過去。
而方許卻忽然轉身。
巨少商回看方許︰“說了不讓你進來,有些事不是你能接受的。”
方許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只是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巨少商︰“這事還他媽簡單?”
方許駐足,沉默片刻後說道︰“張望松是個破案高手,這事他不該這麼糙,哪怕他急于活命倉促布局,也不該這麼糙。”
巨少商點頭︰“你去問他,這邊我來。”
他說完這句話再次看向高境奇。
“你太他媽天真,我們抓了你的事會隨便說出去?折磨你幾天,你招了,將來你是罪證,你不招,我把你整個都砸成泥灑進水里,讓他們跟魚找你去吧。”
他再次拿起鋸子的時候,方許已經出了刑房。
就在這時候方許又回頭,朝著崔昭正招手︰“你跟我過來。”
崔昭正一下子跳起來,彈簧狗一樣飛出去︰“來咯!”
......
府衙小路上,方許在前邊走,崔昭正點頭哈腰的跟著。
走了一段,方許忽然回頭︰“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來我不是欽差。”
崔昭正︰“不敢懷疑您,但.......您確實不像。”
方許︰“那你還听話?”
崔昭正︰“不敢不听話。”
方許︰“什麼理由。”
崔昭正訕訕笑了笑,小心翼翼回答︰“能當欽差的肯定硬,能假扮欽差的那他媽得多硬啊。”
方許︰“......”
他示意繼續走︰“一邊走一邊說,告訴你都知道什麼。”
崔昭正說,張望松是個很矛盾的人。
貪財,好色,基本上貪官具備的他都具備,但他辦實事,這一點就和別的貪官不太一樣。
尤其擅于查案。
涿郡積累多年的舊案都被張望松破了,就憑這一點崔昭正就服他。
張望松是崔昭正伺候的第三任知府,唯有這個知府是真辦事。
他該貪的一點兒都不少要,該辦的也差不多都辦。
百姓們說他親和,這三年張望松對百姓也確實是親和,他對別處百姓不親和,因為那不是他的地盤。
說他每年走訪,長期照顧孤寡,說他經常派人施粥,這些也都是真的。
所以崔昭正還真想跟著張望松辦事。
只是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張望松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有天夜里,張望松和李典獄大吵一架。
李典獄摔門而出,一邊走一邊罵,罵的很凶。
當時崔昭正看到了,可他沒敢問。
第二天一早就傳來李典獄死訊,仵作和高境奇都看過,說是中風死的。
張望松哭的很厲害,甚至在李典獄家里磕頭賠罪。
張望松說因為政務上的事他和李典獄有分歧,兩個人吵了架。
他也沒想到,竟然把李典獄氣死了。
當時人人都說張望松坦蕩,因為這事他完全可以不說。
李典獄的家人也沒怪他,反而還安慰他。
兩家人,抱頭痛哭。
听到這方許腳步稍慢︰“兩家人?張望松的家里人呢?”
崔昭正道︰“李典獄出事之後不久,上邊就有消息,張知府要調任通判,他妻子先去省府了,他兒子在都城求學,一年只回來一次。”
“上次見到他兒子還是在李典獄的葬禮上,然後就沒見過,大概是回都城去了。”
方許嗯了一聲。
李典獄死了之後,張望松就下令任何人不許插手監獄的事。
理由是,害怕有人亂插手,污了李典獄的名聲。
一開始大家也沒當回事,畢竟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有人來補缺。
當時還有不少人恭喜崔昭正來著。
因為崔昭正確實很合適。
前後伺候了三任知府,在總捕位子上已有近十年。
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都夠格。
“李典獄死了,你是不是能補上?”
方許也問到了這個問題。
崔昭正又笑了︰“欽差,哪有那麼順理成章的事?”
少年心境︰“順理成章不對嗎?”
崔昭正︰“要是天下順理成章的事都順理成章了,還有不公嗎?”
方許腳步一停。
崔昭正的笑容,比張望松在人前的笑容還謙卑恭順。
“我能在總捕位子上十來年,就挺好。”
崔昭正說完這句話要繼續往前走,卻發現方許站在那不動。
方許︰“你也不甘心?”
崔昭正陪著笑臉︰“不甘心,怎麼會甘心呢,但是,這不是沒辦法嗎。”
方許︰“你做了十來年總捕,沒辦法?”
崔昭正笑著說︰“也有,當狗腿子。”
方許就那麼看著他。
但崔昭正看得出來,方許的眼楮里沒有對他的蔑視。
“不然怎麼辦呢?”
崔昭正還是在笑,眼楮越笑越水亮。
“我不想同流,他們不怕國法砍頭,因為他們上邊有人啊,我沒人,我怕。”
“我不能合污,沒有人能在拿了一次髒錢後就收手,我想過,這種事,要麼是不要要麼是一直要,我膽小只能是不要。”
崔昭正說︰“不同流合污的情況下,我靠當個狗腿子就能保住總捕的官兒,挺難的......不過我也厲害,干了十來年了。”
他低下頭,不讓方許再看他的笑容。
“涿郡百姓有我這麼個狗腿子,多多少少管點用,要連我這麼個狗腿子都沒了.......”
他的老舊總捕官服袖口里,拳頭攥緊。
“死的那五十多個小丫頭里邊,就有我,就有,我,看著長大的。”
說到此處,崔昭正抬頭看方許︰“欽差,我這次裝狗腿子應該也頂不住了,高境奇說的不似作假,上邊真下來人,你們.......能頂住嗎?”
方許沉默片刻伸手︰“帶錢了嗎?”
崔昭正連忙掏錢袋子,扣扣索索︰“沒多少,您要多少?”
方許收他五個大錢,裝進口袋,輕拍三下。
“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