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昀心中駭然,頓感身上一股涼意,不敢挪動一步,身體似乎失去了控制,就這麼保持這僵硬的身姿。不知過了多久,慕昀鼓起勇氣慢慢回首,只見得院牆上站著一蒙面之人,月光下,其身高與一般常人無異,樣貌不甚清楚,一身夜行衣卻隱隱可見。
慕昀睜大這眼楮,吃驚的望著這一幕,不知該如何為好。
蒙面人打破了這一僵局,盯著慕昀先開口道︰“這位小哥,夜已深,為何在此敲鼓,擾人清夢?”說罷,仍是站在牆頭,用右手背抖了抖了胸前。
慕昀雖是有所忌憚,但听到此話,想著此人畢竟不是鬼魅之類,心中少了幾分駭懼,清了清嗓子,想起蘭先生之前待人接客時說話樣子,便有樣學樣,抱拳作揖顫聲道︰“小生不敢有擾,只是好奇使然來到此廟敲鼓,不當之處還請……還請先生見諒。”
蒙面之人見慕昀言語中透著點不安又帶點文縐縐的,不僅覺得有些好笑,緩言道︰“小哥不必驚慌,在下沒有傷人之心,這半夜時分,小哥一人深處此地,可否細說下是如何的‘好奇使然’?”
慕昀聞言,心中稍安,回復著說道︰“偶然間在一書中見到‘明月夜,石龍廟,擊鼓三巡’這幾字,心中好奇,幾番夢到,今夜索性來此一試,不想驚擾了先生。”
“有意思”,說話間蒙面人從牆上躍入院中,落于慕昀身前,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布衣的小伙,細細打量一番,乖巧中偷著些許清秀,便拍了拍慕昀肩膀,繼續說道,“小哥可否說下是如何見到這幾個字的?”
慕昀見此人言辭間並無惡意,便是將書頁打濕顯字之事說了出來。
蒙面人听罷,哈哈一笑,抬頭對著夜空說道︰“大師兄,這次你可輸了。”言畢,看著慕昀,問道︰“你年紀尚小,雖是心有好奇,可這深山之中,又加之夜間,你孤身一人前來,就不怕路上被豺狼虎豹叼了去?”
慕昀听得此話,嘴角一凜,答道︰“此路前來,心中自然是有所畏懼,好在自幼長于山中,對這山便有些親近,今夜月色晴朗,手中又備帶著木棍,若是有什麼東西出來,多少也能抵擋一番的。”
“好,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雖說如此,但牛犢終究是虎狼之食,以後尚需小心。不知道小哥如何稱呼?”
“小生姓慕,名昀。謝先生提點,小生銘記。”慕昀諾諾答復著。
此時,山中忽得一陣風來,刮得廟後枝葉索索作響,好在有人在作陪,慕昀倒也顯得鎮定。
“你我二人在此相見,也是機緣一場。不瞞小哥,為兄在此候人已多時日,今日心願已了。為兄所在門派乃一隱世小門派,不知道小哥是否有意入門?”蒙面人慨然道。
江湖門派,對于慕昀而言,只在傳言中听過,帶著幾分神秘之姿,卻未曾想過自己會和江湖門派有所牽連。之前自己不過是想學個手藝,安安生生過日子。現听蒙面人如此一說,似乎是給它開啟了一扇未知的大門︰里面黝黑一片,卻又帶著絲絲引力。
慕昀,低頭,蹙眉思索︰“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其是什麼門派,貿貿然答應,萬一有個不是被騙入內?但若這真的是隱世門派,拂了這位先生美意,怕是要在鎮上做一輩子木匠了。自己並不喜歡木匠這一行當。為之奈何?”慕昀心中一陣嘀咕。
蒙面人見慕昀面有不決之色,笑曰道︰“不必此刻就答復,你自行考慮一番,明日子夜時分,仍在此地再告知我也無妨。”說罷,拍了拍慕昀右肩。
慕昀只覺得這位先生的力道有點重,肩膀上傳來些許隱痛,听此寬慰之語,心中稍安,抬起頭,恭敬說道︰“謝先生體恤,不是小生不識抬舉,只是忽地有此好事,心中恍然,待小生思慮一番,明日再行答復先生,不周之處還望先生海涵!”說罷,又是一抱拳作揖。
“小哥不必如此多禮,多番思慮、小心處事,也是好事。”蒙面人笑言,“入門之事,你且思量。我先言明,我等並無惡意。另外,入得門內,每月亦有月俸白銀一兩。”
每月一兩白銀月俸,听得此言,慕昀心中一亮。
蒙面人身姿一動,已躍上牆頭,手負身後,一副飄然之姿,“小哥,明日再會,回去路上且小心些。今日之事不可告知他人。”說罷,蒙面人身姿一躍,落于牆後。
慕昀見狀,趕忙上前,雙手趴在圍牆上,尋覓著蒙面人的蹤影,可除了黛墨般雲杉竹影,蒙面人已消失于這夜色中。慕昀呆呆矗立片刻,回過神,心中思索著今夜發生的事兒,出了廟門。
回去路上,伴著月色余暉,慕昀步于山谷幽徑,听著山泉的淙淙之聲,心中難定,廟中之事著實有些新奇。約莫半個時辰,慕昀回到山戶住處,輕聲回了屋內,心中思慮,一夜難眠……
雞鳴聲穿過山谷,回響如入波漣漪陣陣襲來,慕昀驚醒,眼簾有些重。
木匠徒弟是安分之人,帶著慕昀整理著這農戶林場中的木材,搬運木材之類體力活,慕昀早已習慣,只是心中藏著事兒,做事如同魂去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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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這星河鎮上營生一輩子,還是加入這蒙面人的宗門?前者如清泉下之石,一眼到底;後者卻如水墨之畫,雲里霧里不知前景。慕昀真想立馬回到山村,請教于蘭先生,但此時蒙面人已言明不能與外人提及。忽的又想起這月俸一兩之事,倘若有此接濟,村中家里定可安生不少。
是夜,月側有些雲霧,待得他人睡去,慕昀帶上沾了松脂的火把往石龍廟而去。山風習習,不禁有些寒意,慕昀掩了掩衣衫,緊攥著手中火把,借光尋道而去。
石龍廟院中場景依舊,時而從雲間露出的月色照得廟遠忽明忽暗,慕昀坐在廟內靜候,四周雖是靜謐,心中卻是心思滾動︰“如蘭先生書中所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妨多經歷一番。”
近子夜,慕昀緊緊盯著四周動靜,听得院牆處“沙沙”幾聲,蒙面人如約而至,閃現立于牆頭。慕昀趕忙上前,作揖道︰“承蒙先生厚愛,倘若先生不棄,小生請願拜入先生宗門!”
蒙面人躍至慕昀身前,雙手捧住他雙肩,笑言道︰“甚好,不過卻不是拜入我宗門,而是拜入我所在宗門,具體等你到了便知。既然事已定,我等還需早點啟程,明日午後在星河鎮西大門牌匾邊會有一馬車等候,屆時你問馬夫‘天可安好?’,馬夫答曰‘地安好也’,你便上車,那馬車自會帶你到接引之地。”
“是,先生,只是我尚需告知家人此事,不知時間是否可適當延後?”慕昀問道。
“此乃人之常情,只是我等需盡快回到宗門,不可遲疑。這是本月的月俸,你先行收著,明日午後勿忘也!”蒙面人話語間帶著些堅毅,說著將一兩銀子遞于慕昀。
慕昀听得此言,只能作罷,點頭應允,看著手中這白花花的銀子,心潮澎湃,暗思道︰“這得夠我吃多少筍了!”
蒙面人言罷,囑咐幾句小心之類,便輕身離去,沉浸于夜色中。
趁著月色,慕昀加緊步伐回到山戶住處,想到此行遠離家人,前途未知,又是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慕昀隨著木匠弟子將木材裝運回鎮里,與蔣木匠言明自己離去之意。慕昀回到鎮上第一時間已將銀子兌了銅錢,給木匠買了些兒米菜布匹以作酬謝。蔣木匠見慕昀去意已決,便也不再挽留。
慕昀又到鎮上大道書信攤處,讓代筆先生寫了份書信給慕家村蘭先生,言明自己去外習藝,勿要擔憂,又將剩下銅錢一並寄送請蘭先生轉交家人。為防代筆先生和寄送人員見錢眼開,慕昀還特地又回去請了蔣木匠作為見證人,方才安心將剩余銅錢交出。
忙完事宜,已近午後時分。慕昀背著簡單行囊,急匆匆地走過鎮中那條青石鋪就的街道,直奔星河鎮西大門牌匾處。到了之後,向四周一瞅,他便看到一輛馬車停靠在牌匾下,馬車車輪上帶著些塵土,馬兒的脖頸處系著根發白的淺紅布匹,布匹旁掛著一只鈴鐺,隨著馬脖子轉動,便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車夫穿著一件布衣,正百無聊賴般地坐在車頭,鬢發已有些許霜白。慕昀走至近處,客聲道︰“老人家,天可安好?”
車夫回復道︰“看此時天色,定可再晴幾日。”說罷,車夫眼望天空,捋了捋胡須。
慕昀面有疑色,心中納悶,又不好言明,退後幾步,說道︰“多謝老人家!”。說完轉身,緩緩向牌匾處走去,心中思量︰“難怪蒙面先生有事誤了?”
正思慮間,背後傳來四字︰
“地安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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