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李維的道心之惑
混沌殿內，時間仿佛凝滯。李維周身繚繞的混沌氣流中，那新生的赤金色戰紋若隱若現，散發出銳利無匹的氣息。他體內的異種法則已被驅除大半，元神裂痕基本愈合，甚至因熔煉了那一絲戰神法則，修為隱隱更有精進，已觸及元神後期的巔峰，距離元神圓滿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遙。
力量在恢復，在增長。
然而，李維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喜色，反而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郁。他緊閉雙目，眉宇緊鎖，仿佛在與某種無形的存在進行著激烈的搏斗。
在他的心神深處，一片由自身意念構築的混沌虛空之中，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正在反復交織、踫撞︰
一幅，是秦無雙燃燒戰魂、悍然沖向律令灰龍的決絕背影，是甦曉夢獻祭真源、引動萬古心魔劫時蒼白而堅定的臉龐，是他們倒下時，自己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與暴怒。
另一幅，卻是大道熔爐轟鳴，吞噬萬物——吞噬丹藥、吞噬雷劫、吞噬敵人靈力、吞噬法則碎片……那吞噬一切時，力量增長的酣暢淋灕感，那種凌駕于眾生之上、視萬物為資糧的冰冷快意，如同最甜美的毒藥，侵蝕著他的意志。
“守護……”
“吞噬……”
兩個念頭，如同兩頭太古凶獸，在他的道心之中瘋狂廝殺。
為了守護兄弟伙伴，他需要力量，需要不斷吞噬、變強。可這吞噬之道，走到極致，是否會讓他最終變成一個只知掠奪、失去一切情感的怪物？屆時，他還能記得守護的初衷嗎？秦無雙和甦曉夢，在他眼中，是否也會變成……某種特殊的“資糧”？
這個念頭一生出，頓時如同心魔般瘋狂滋長！
“看看你腳下的尸骸，看看你吞噬的那些神魂！你真的只是為了守護嗎？”
“力量！唯有絕對的力量才是永恆！吞噬一切，成就自身，超脫其上，這才是正道！”
“守護？那是弱者的借口！當你吞噬了整個諸天，你自然就守護了你想要守護的一切，不是嗎？”
“不！那不是守護，那是佔有，是毀滅！”
紛亂的雜念如同潮水般涌來，沖擊著他原本堅如磐石的混沌道心。那新熔煉的戰神法則，此刻不僅未能帶來銳意進取，反而放大了他內心的沖突，那股戰天斗地的霸道意志，與吞噬之道的冷酷無情相互糾纏，讓他幾欲瘋狂！
他甚至開始質疑自己開闢神國的初衷。這體內神國，究竟是超脫的根基，還是一個……更大、更精致的“熔爐”？一個最終會將他自己也吞噬進去的囚籠？
“呃……！”
李維猛地捂住頭顱，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周身氣息驟然變得紊亂起來，剛剛穩定的混沌神力竟有失控的跡象，那赤金色的戰紋也明滅不定，隱隱有反噬自身的征兆！
“李維！”
一聲帶著虛弱卻無比焦急的呼喚，如同清泉般涌入他幾乎被魔念充斥的心田。
是甦曉夢！她不知何時已勉強壓下傷勢，來到了李維身邊，玉手輕輕按在他的背上。一股雖然微弱，卻無比精純平和的幻夢之力緩緩渡入，試圖安撫他躁動的心神。
“守住本心！你所做的一切，我們都看在眼里！”甦曉夢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若沒有你的吞噬與守護，我與秦無雙，早已死在各自的宿命之中！是你，給了我們新生，給了我們並肩作戰的機會！”
另一側，玉榻上的秦無雙也似乎感應到了李維的狀態不對，他濃密的眉毛擰緊，即便在昏迷中，那不屈的戰意也自發凝聚，化作一道微弱的赤金光環，籠罩向李維，帶著一種純粹而直接的信念支撐——信任，與並肩！
兄弟與伙伴那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暫時驅散了李維心頭的部分陰霾。
他劇烈喘息著，緩緩抬起頭，眼中血絲彌漫，看向甦曉夢，聲音沙啞而迷茫︰
“曉夢……這吞噬之道，盡頭何在？我……我怕最終，會變成我自己都厭惡的模樣……會連你們也……”
甦曉夢凝視著他那雙充滿困惑與痛苦的眼眸，心中一陣刺痛。她明白，這是力量急劇膨脹後必然要面對的心魔劫，比任何外在的敵人更加凶險。
“李維，”她輕聲說道，語氣卻異常堅定，“道無善惡，唯心所向。吞噬是手段，而非目的。你的神國因你的意志而開闢，也當因你的意志而存在。你若心向守護，吞噬便是守護之刃；你若心向毀滅，那才是真正的末路。”
“看看你的神國，”她指向殿外，雖然景象模糊，但那份生機與秩序感卻真實不虛，“它因你吞噬萬物而成長，但它並非死寂的墳墓，它在演化，在孕育生機！這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生’嗎？”
“別忘了，在斷腸崖下，你開闢神國時的那份不甘與抗爭！別忘了，我們為何而戰！”
甦曉夢的話語，如同暮鼓晨鐘，敲打在李維的心頭。
他怔怔地听著，眼中的混亂與血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思考。
是啊，道無善惡，唯心所向。
吞噬，的確帶來了力量，也帶來了迷失的可能。但真正決定道路方向的，始終是他自己的本心。
是為了超越輪回、打破枷鎖、守護珍視之人而吞噬？還是為了吞噬而吞噬，最終淪為力量的奴隸？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必須自己找到。
否則，無需巡天盟動手，他自己的道心之惑，就足以讓他萬劫不復。
李維緩緩閉上眼，不再去強行壓制那些紛亂的念頭，而是開始真正地、深入地審視自己的內心，審視自己的道。
混沌殿內，重新陷入了寂靜。但這一次的寂靜，不再是掙扎的困獸之斗，而是一場關乎根本的道心拷問。
他的道心之惑，並未立刻消散，但一顆尋求真我的種子，已然埋下。這或許，將是他邁向更高境界前，必須渡過的最關鍵的一重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