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大學校服的甦麗娜被嚇了一跳,隨即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媽,您在家呢。我听同學說您在禮堂暈倒了,現在好點沒?”
這要是擱在以前,沈芙娟準會笑眯眯夸她,還是閨女貼心,能注意到那些臭小子注意不到的事。
但現在,沈芙娟只是冷冷看著她,略帶眼角紋的眼楮里滿是審度跟冰冷的恨意。
她光顧著準備物資,差點忘了,前世就是這個養女舉報他們,害得他們全家下放,自己則繼承了偌大的家業,獨自享福。
等到平反後,沈芙娟跟小兒子回京找她算賬,她早就變賣家產,拿著幾百萬美元出國瀟灑。
前世,她沒能按死這個害人精,這輩子,她非得給她個教訓!
“媽,干嘛這麼看著我?看得我怪害怕的……”
甦麗娜低垂著眉眼,心里打鼓,她舉報的事兒不會叫死老太婆知道了吧。
沈芙娟不想打草驚蛇,目前她的“好女兒”還沒顯露出具體的錯處,再者,她還想留著甦麗娜,好好折磨。
于是她隨便說了句話,想把甦麗娜糊弄過去︰“沒什麼,剛才走神了。”
說完,就要背著布包出門。
甦麗娜親親熱熱挽住她的手,“媽,你去哪兒,我陪你去吧。我怕你再暈了。”
沈芙娟轉頭看著這個她當做親生女兒養育了十六年的孩子。
她忍不住思索一個問題。
甦麗娜到底是什麼時候長歪的,為什麼會對他們全家報有這麼大的恨意?
“我去學校,你幫不上忙,就留在家里學習吧。”
提到學習兩字,甦麗娜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隨即松開了攬著養母的胳膊。
擺脫甦麗娜,沈芙娟坐上公交車直奔百貨大樓。
她跟甦家軒都是高級教授,每個月工資兩百塊,他們不是注重物欲的人,手又松,同事或者學生不管誰有困難,他們總是出錢出力,不圖回報。
也正是因為她曾幫助過這些學生,後來平反時,這群學生幫了大忙,他家才能順利平反,不然恐怕小兒子也保不住。
沈芙娟捻動兜里的錢票,一千三百塊錢,還有一些票,她打算把這些全都換成物資。
“兩百斤大米,兩百斤面,再來三百斤玉米,十桶油,麥乳精,奶粉……”
她報了一連串的購物清單,售貨員听了半晌眉頭緊蹙。
“同志,你要這麼多物資做什麼?”
這年月打擊投機倒把的力度很大,好在沈芙娟早就想好了說辭,掏出自己的京大工作證,解釋︰“我是給學校食堂采買的。”
听說是給大學生們吃,售貨員立刻認真起來,還招呼工作人員幫忙搬運到門口。
她站在角落里,等沒人留意了才把東西運回空間。
有了這些,他們起碼不用再挨餓了。
沈芙娟看著手里僅剩的五百塊,又買了些棉花,布料,香皂等日常需要用的,一口氣花掉了三百塊。
剩下兩百塊她放在空間里,留著應急。
等沈芙娟忙活完,已經下午一點,她急急忙忙回去,甦家軒已經從食堂買好了飯菜,全家人都等著她回家。
大兒子甦建強今年二十五歲,在清大當講師,兒媳跟他是大學同學,在研究所工作。
沈芙娟看著兒媳尚未隆起的小腹,心里一陣酸澀。
“曉柔,你懷孕了,以後吃飯不用等我,你們先吃。”
趙曉柔含蓄一笑,給沈芙娟盛好飯遞過去,“那哪兒行,全家人一起吃才香。”
甦麗娜听了這話,暗暗翻了個白眼,用筷子惡狠狠戳著碗里的白米飯。
沈芙娟將養女的小動作收進眼里,心里越發冰涼,將注意力放到小兒子空著的位置,“建軍呢?”
甦家軒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進妻子碗里,“不用管他,他跟同學出去做田野考察了。”
言下之意,不回來吃了。
桌上的幾口人對甦家軒有天然的敬畏,不敢吭聲,望向沈芙娟。
但沈芙娟罕見地沒有為小兒子說話,也不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
再加上家里現在正被調查,多少都有點心里負擔。
一頓飯吃得異常壓抑。
吃完,沈芙娟沒讓兒媳婦收拾碗筷,而是破天荒地讓甦麗娜收拾桌子。
“媽!這以前都是大嫂的活!”
沈芙娟橫了沈麗娜一眼,“你大嫂有事。”
她把甦麗娜的抗議聲無視,轉頭對趙曉柔說︰“曉柔,你跟我進屋,我有事兒跟你說。”
婆婆為人向來隨和,很少這麼嚴肅,趙曉柔有些忐忑的跟在她身後上樓。
“媽,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沈芙娟從抽屜里掏出兩百塊錢票,“曉娟,咱家情況不好,怕是要下放,你懷著孩子不能吃苦,就先跟建強分開吧。”
趙曉柔是個好孩子,前世義無反顧跟著他們下放,吃苦受罪沒有一句怨言。
可她這個婆婆卻不願意再眼睜睜看著她落得年紀輕輕就沒了的下場。
鄉下日子苦,醫療條件也不好,就算不缺物資,生孩子的風險也太高了。
“這個孩子,你要是想留著,他永遠都是我們甦家的長孫,要是不想……媽也尊重你的意願。”
還剩五天,足夠她把孩子打了,跟老大離婚,跟他們家撇清關系自保。
“媽,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咱是一家人,我不會走的!”
趙曉柔有些委屈地看著婆婆,她出身工薪家庭,家里重男輕女,要不是有甦家的資助,她根本上不了大學。
“媽,我能吃苦,我也不怕下放,您別讓建強不要我……”
見兒媳婦兒要哭,沈芙娟立刻止住話頭。
“不是不要你,媽不是說了,你……”
沈芙娟停住話頭,看著門上的玻璃窗里露出一縷麻花辮皺眉。
這可不就是她的好閨女嗎?她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偷听。
她朝兒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到門邊,然後猛然開門。
甦麗娜沒防備,一骨碌摔到地上,疼得直抽冷氣,半天沒緩過來。她伸手撒嬌要養母拉她起來,等了半天沒反應,仰頭就對上一張冷臉。
“誰教你听牆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