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音剛把那疊“醫生抱學生”的貼紙塞進抽屜，手機就響了。
屏幕亮起，來電顯示是“媽”。
她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看文獻的謝停雲，猶豫一秒才接起來。
“喂，媽。”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姜母的聲音立刻從听筒里炸出來，“這兩天過得怎麼樣？吃得好嗎？睡得香嗎？有沒有好好跟小謝培養感情？”
姜晚音扶了下額頭︰“挺好的，您別操心。”
“我怎麼能不操心？”姜母壓低聲音，“你爸昨天還說，你們都領證一個月了，怎麼連個動靜都沒有？你看隔壁王阿姨家孫女，結婚三個月就懷上了，現在天天曬孕照……”
姜晚音差點把手機扔了︰“媽！我們才剛結婚，這才多久啊。”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講究浪漫，可這生孩子的事兒耽誤不得。”姜母語重心長，“女人最佳生育年齡就這幾年，錯過可就……”
“媽！”姜晚音打斷她，“這事順其自然，急不來。”
沙發上，謝停雲翻頁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從紙上移開，落在她身上。
“自然？”姜母哼了一聲，“我看你是不想生吧？是不是小謝身體有問題？還是他根本沒這個打算？”
“您瞎說什麼呢！”姜晚音臉都紅了，“他人好著呢！”
“那怎麼沒動靜？”姜母不依不饒，“要不這樣，周末回來吃飯，我讓你們家庭醫生給小謝做個全面檢查，調理調理。男人也得注意身體，尤其是——”
“不用！”姜晚音猛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我們自己會注意！您別亂安排人！”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秒。
然後姜母嘆了口氣︰“晚音啊，媽不是逼你。可咱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你爸心里一直惦記著抱孫子。我也想早點抱上外孫啊。你看你現在工作穩定，他又當教授，條件多好，不趁年輕生，等啥時候？”
姜晚音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知道父母經歷破產、失去一切後，比從前更渴望家族延續。他們不說，但她能感覺到那種迫切。
可這種事，怎麼能被催著來？
她低頭看著地板，聲音軟了些︰“媽，我懂您的意思。但我們真的在好好過日子，只是……還沒到那一步。”
“什麼叫還沒到？”姜母急了，“你們住一起都多久了？難道還像陌生人一樣？”
“當然不是！”姜晚音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說多了，趕緊補救，“我們……我們挺正常的！”
沙發上的謝停雲合上筆記本，慢慢站起來。
他走過來，伸出手。
姜晚音愣住︰“你干嘛？”
“給我。”他說。
“不行！”
“給我。”他重復，語氣平靜但不容拒絕。
姜晚音咬唇，最終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謝停雲接過電話，清了清嗓子︰“媽，是我。”
電話那頭明顯一怔︰“哎？小謝？你在啊？”
“我在。”他說，“剛才听到了一些。”
“啊……那個……我就是隨便聊聊，你也別往心里去。”姜母瞬間換了語氣，變得慈祥又客氣，“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節奏，我們做長輩的也就是關心一下，沒別的意思。”
謝停雲站在客廳中央，背對著姜晚音。
他沉默幾秒，像是在組織語言。
然後他說︰“媽，我會努力的。”
姜晚音瞪大眼。
什麼？
努力？
她在原地跳起來，沖過去搶手機︰“你說什麼呢！”
謝停雲一手背在身後，輕松避開她撲來的動作。
“嗯，我知道。”他繼續對著電話說，“生活規律，飲食健康，我也在調整工作時間，盡量多陪她。情緒穩定對備孕很重要，這點我清楚。”
姜晚音雙手拍他胳膊︰“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備孕了！”
謝停雲微微側身，把她擋在外側。
“您放心。”他說，“我們有計劃。”
“哎喲！太好了！”姜母樂得聲音都揚起來，“我就知道小謝靠譜！懂事！比我家閨女強多了！”
“我不懂事？”姜晚音氣得跺腳。
“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打算要？”姜母問。
謝停雲看了一眼鬧騰的妻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已經在開始了。”他說。
“什麼？”姜晚音尖叫。
“真的？”姜母激動，“太好了！我這就去準備紅包！還有嬰兒房的設計圖我都收藏好了，你們挑個風格就行！”
“沒有設計圖！”姜晚音搶到前面，一把奪過手機，“媽！誰說我們要了？他胡說的！我們根本沒商量過！”
電話那頭一頓︰“小謝剛才不是說……”
“他是被您逼的！”姜晚音怒視謝停雲，“他壓力太大隨口應付您呢！”
謝停雲看著她，眼神平靜。
“我沒有應付。”他說，“我說的是事實。”
“你——”姜晚音氣結。
“晚音啊。”姜母語氣忽然柔和，“媽知道你覺得我還像以前那樣控制你。可這次不一樣。我不是為了傳宗接代，也不是為了面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個完整的家，能有人陪你走一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個人的孩子也能叫我媽一聲外婆。”
姜晚音愣住。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謝停雲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溫度從掌心傳來。
她沒掙開。
“媽。”謝停雲再次開口，“我和晚音會一起決定這件事。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希望您能尊重我們的節奏。”
姜母沉默片刻，輕聲說︰“好，媽知道了。你們……好好過。”
電話掛斷。
屋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姜晚音低頭盯著手機屏幕，黑掉的界面映出她微紅的臉。
謝停雲松開手，轉身走向廚房︰“餓了嗎？我去煮面。”
“等等。”她叫住他。
他停下。
“你剛才……為什麼那樣說？”
“哪樣？”
“說已經在開始了。”
他回頭，看著她︰“我沒撒謊。從我們領證那天起，我就做好了當丈夫和父親的準備。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步步來。”
她低下頭︰“可我還想再拼一下事業。金融系講師的評審快到了，我不想分心。”
“我知道。”他說，“所以我說‘努力’。不是現在就要結果，而是為將來鋪路。包括調整作息，減少加班，學習育兒知識。這些我都做了。”
她抬頭︰“你什麼時候開始的？”
“簽完婚約第二天。”他說，“我查了孕期營養表，整理了臨江附近三甲醫院的產科資源，還預約了遺傳咨詢門診。如果你需要，隨時可以去。”
姜晚音怔住。
原來他早就……
“你不怕我不同意？”她問。
“怕。”他說，“但我更怕你有一天後悔，說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
她鼻子突然有點酸。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是周蔓蔓。
她接起來。
【晚晚！！！】周蔓蔓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你老公剛剛在醫學院婦產科研討會上發言了你知道嗎？】
“什麼？”
【他作為特邀專家講《高齡產婦心理干預與家庭支持系統構建》，PPT里引用數據全是你們年齡段的生育率分析！最後還放了一張‘理想家庭結構模型圖’，上面寫著‘夫妻+子女=完整人生’！！】
姜晚音猛地看向謝停雲。
他正低頭燒水，仿佛什麼都沒听見。
“他……他還說了什麼？”
【說了啊！】周蔓蔓激動，【他說‘穩定的婚姻關系是優生優育的基礎’，還建議青年教師盡早規劃家庭生活！趙院長當場鼓掌說‘這才是我們醫學院的好榜樣’！！】
姜晚音沖到廚房門口︰“你是不是有病？公開演講提這個？”
謝停雲關火，撈面入碗。
“這是學術課題。”他說，“數據真實，結論嚴謹。”
“你根本就是在暗示！”
“我只是陳述事實。”他端著兩碗面走出來，“你要不要加蛋？”
她盯著他。
他抬眼，目光坦然。
光幕在她眼前一閃。
【今日心動值︰+5】
【累計進度︰5/100】
數值歸零重計，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坐到餐桌前，低頭吃面。
謝停雲坐下，動作自然地把咸菜碟往她那邊推了推。
“其實。”他忽然說，“我不著急要答案。你可以慢慢想。但我希望你知道——”
他頓了頓。
“我想和你有一個家。不只是婚房，不只是名字寫在一起。是真正屬于我們的未來。”
姜晚音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
她沒抬頭。
也沒說話。
謝停雲也不催。
他安靜地吃完面，起身收拾碗筷。
水龍頭打開，水流沖刷瓷盤。
姜晚音終于抬起頭。
“如果……”她聲音很輕，“如果以後我真的不想生呢？”
謝停雲背對著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然後他說︰“那我們就養貓。”
她愣住。
他轉過身，擦干手，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視她的眼楮。
“或者養狗。或者什麼都不養。”他說，“只要你在我身邊，日子怎麼過，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