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無聲地跟在她腳邊,趴伏下來。
    那對幽紅的瞳孔,在昏暗中鎖定了格里菲斯。
    它喉嚨深處滾動的呼嚕聲,充滿了野獸原始的、毫不掩飾的殺意。
    格里菲斯被那目光看得骨頭發寒,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哆嗦。
    洞穴里寂靜無聲。
    只有篝火燃燒的 啪聲,和俘虜粗重而恐懼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艾琳娜終于開口,聲音里听不出一絲波瀾。
    “姓名,格里菲斯。”
    “獅心城男爵麾下,三階風騎士。”
    她陳述著,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的標簽。
    “是,也不是?”
    格里菲斯的心髒猛地一縮。
    她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艾琳娜並未理會他的驚駭,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
    “我只是好奇,獅心城遠在兩百公里之外。”
    “尊貴的男爵大人,是如何發現我這片小小的‘綠洲’的?”
    格里菲斯猛地把頭扭向一邊,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擺出了騎士最後那點可悲的骨氣。
    艾琳娜笑了。
    那笑意未達眼底。
    “不說?”
    她站起身,踱步到格里菲斯身邊。
    那只穿著簡陋草鞋的腳,緩緩抬起。
    然後,輕輕地,落在了他那條扭曲變形的右腿斷骨處。
    “ 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她只是稍微用了一點點力。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撕裂了洞穴的死寂。
    格里菲斯全身劇烈地抽搐痙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間布滿了他蒼白的面孔。
    “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
    艾琳娜收回腳,重新坐下,語氣依舊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我問,你答。”
    “回答讓我滿意,你能少受點罪。”
    “不然……”
    她的目光,飄向了旁邊那堆燒得通紅的篝火。
    “……我有一百種方法,撬開你的嘴。”
    格里菲斯劇烈地喘著粗氣,他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她臉上明明掛著淺笑,可那雙眼楮里,卻是一片凍結萬物的永凍冰原。
    他真的怕了。
    他毫不懷疑,自己再多嘴硬一秒,這個女人就會笑著把那些燒紅的鐵條,一根根捅進他的身體里。
    他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點頭。
    艾琳娜走過去,一把扯掉了他嘴里塞著的破布。
    “我說……我全都說……”格里菲斯的聲音嘶啞、顫抖,充滿了劫後余生的恐懼與被碾碎的屈辱。
    “是……是阿奇博爾德大師,男爵大人的首席魔法顧問。”
    “半個月前,他啟動了‘生命探測法陣’,偵測到腐化之地的最深處,出現了一股……一股無法理解的、如海洋般浩瀚的生命能量波動。”
    “男爵大人認為,是有傳說中的天材地寶出世,所以才派遣我前來探查。”
    生命探測法陣。
    艾琳娜的心,向下沉了沉。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芙蕾雅催生土豆時爆發的能量,終究像黑夜中的燈塔,為敵人指明了方向。
    希望營地,暴露了。
    “法陣能精確定位嗎?”她立刻追問關鍵。
    “不能。”格里菲斯虛弱地搖頭,“只能鎖定一個非常模糊的大致方位。我也是騎著飛龍,在天上盤旋了整整兩天,才僥幸找到這里。”
    艾琳娜心中稍定。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你沒有按時回去復命,男爵會怎麼做?”
    “男爵大人……給了我十天的時間。”格里菲斯的聲音低如蚊蚋,“如果……如果十天之內我沒有帶著情報返回……”
    “他會親自率領大軍,前來清掃這片區域。”
    十天。
    艾琳娜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洞外天光,從離開黑鐵鎮到今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
    也就是說,留給她的時間,只剩下八天。
    “男爵這次,準備動用多少兵力?”
    “獅心城衛隊滿編三千人。其中,騎士編制一百人,全員一階以上。二階騎士十人,三階……只有我一個。”格里菲斯不敢有任何隱瞞和僥幸。
    “男爵大人雖然貪婪,但為人極其謹慎。如果只是常規探查,他最多會帶領五百名精銳騎士。”
    “但……如果他得知我,一名三階龍騎士,都折損在了這里……”
    他沒有再說下去。
    但那未盡之言,讓洞穴里的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一個能悄無聲息吞掉一名三階龍騎士的神秘勢力,足以讓任何貴族領主瘋狂。
    男爵要麼會傾巢而出,以雷霆之勢將這里徹底踏平。
    要麼,他會聯合周邊其他貴族,共同前來,分食這塊巨大的蛋糕。
    無論哪一種可能,對羽翼未豐的希望營地而言,都是滅頂之災。
    艾琳娜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沒有停下,繼續從格里菲斯口中,問出了大量關于獅心城、周邊勢力分布、乃至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詳細情報。
    她問得極其刁鑽,每一個問題都直指要害。
    那縝密到可怕的邏輯,和對關鍵信息的敏銳嗅覺,讓格里菲斯越發心膽俱裂。
    當艾琳娜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時,格里菲斯已經徹底虛脫,精神恍惚。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審問了。
    而是被活生生地解剖了一遍靈魂。
    “很好。”
    艾琳娜站起身,臉上重新綻放出一個笑容。
    “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什……什麼機會?”格里菲斯干裂的嘴唇翕動著,眼中爆出求生的微光。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希望營地的……一號戰俘。”艾琳娜指了指外面那熱火朝天的采石場,“你的任務,就是去那里,用你引以為傲的斗氣,幫我們開采石頭。”
    “什麼?!”格里菲斯懷疑自己听錯了,屈辱感瞬間壓過了恐懼,“你……你讓我一個高貴的三階騎士,去干那種賤民才干的苦力?!”
    “沒錯。”艾琳娜肯定地點頭,“干得好,有飯吃。干不好……”
    她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
    但那笑容里蘊含的意味,比任何酷刑都讓格里菲斯感到寒冷。
    “你……你這是在侮辱我!我寧可去死!”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
    “死?”
    艾琳娜俯下身,湊到他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氣音,輕聲說道︰
    “在這里,想死,也得經過我的同意。”
    “你的命,是我的。”
    “你的尊嚴,一文不值。”
    說完,她再也不看這個精神已經徹底崩潰的騎士,轉身走出了山洞。
    洞外的陽光有些刺眼。
    艾琳娜微微眯起眼,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那個正用木炭在石板上奮筆疾書的身影。
    她的心中,已有決斷。
    “凱爾!”
    聲音清冷,卻傳遍了整個營地。
    “在!大人!”
    凱爾立刻丟下石板,挺直了身體。
    “召集所有人,開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