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哈特幾乎已經能看到未來的圖景。
    他操縱這個愚蠢的佷子名正言順地與索恩菲爾德聯姻。
    等時機成熟他再像處理他那愚蠢的兄長一樣除掉這個傀儡,再以“為親人復仇”的名義,將這片富饒的土地徹底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到時候整個北境都將匍匐在他的腳下。
    至于王都那位女王陛下在北境的權威?
    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影子罷了。
    這凱恩簡直是聖光賜予他的禮物!
    想到這里,格哈特臉上的笑容愈發和藹可親。
    他再次為達希安斟滿了酒。
    “我的孩子,你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我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但你必須明白,一場婚姻,尤其是一場關乎到索恩菲爾德未來的婚姻絕不僅僅是兩個年輕人的情投意合。”
    達希安立刻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
    “您是指……?”
    “伊莉絲是一位出色的女士,但她畢竟太年輕了,”
    格哈特的手指在酒杯邊緣輕輕摩挲著,
    “索恩菲爾德家族真正的基石是她的祖父,瓦萊里烏斯大人。
    他掌控著家族議會,他的意志才是決定索恩菲爾德未來的關鍵。”
    他凝視著達希安那雙清澈的眼眸。
    “而沃爾科夫雖然頭腦簡單,但他畢竟是瓦萊里烏斯極力拉攏的對象。你這樣與他為敵,會讓瓦萊里烏斯那個老家伙對你心生不滿的。”
    他抿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听著,孩子。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在訓練場上證明你那早已生疏的箭術,而是贏得瓦萊里烏斯的認可。
    在即將開始的狩獵中你不需要獵取最凶猛的野豬,那只會讓你顯得像個頭腦發熱的莽夫。”
    格哈特身體朝達希安靠近壓低聲音說道︰
    “你要做的是找到機會向瓦萊里烏斯展現你對索恩菲爾德家族歷史的崇敬。
    贊美他的智慧,認同他的保守,讓他覺得你是一個尊重傳統崇拜他的年輕人。
    你明白嗎?贏得他的好感遠比射中一頭鹿要重要得多。”
    格哈特貼心地補充道︰
    “至于沃爾科夫。
    記住,我的孩子,雄獅從不需要向一頭狂吠的鬣狗證明自己獠牙的鋒利。
    等到合適的時機,我保證會讓你明白該如何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徹底閉上嘴。”
    達希安恍然大悟。
    “伯爵大人,”
    他激動地站起來,
    “謝謝您!贊美聖光,若沒有您的指點,我、我恐怕真的會因為自己的無知而犯下大錯!
    我從未想過這其中竟有如此復雜的智慧。”
    “坐下,孩子,坐下,”
    格哈特被他這番發自肺腑的感激取悅了,他擺了擺手示意達希安坐下,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們是家人,我自然會為你指明正確的道路。”
    “我明白了,伯爵大人!”
    達希安用力地點了點頭,
    “在狩獵開始後,我會立刻尋找機會拜見瓦萊里烏斯大人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很好,很好。”
    格哈特滿意地又喝一口酒。
    一切盡在他掌握中。
    這個傻瓜已經徹底被自己說服了。
    格哈特又虛情假意地與達希安閑聊了幾句,叮囑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家族禮儀這才心滿意足地親自將達希安送到了門口。
    “去吧,我的孩子,”
    他最後一次拍了拍達希安的肩膀,
    “好好準備狩獵,記住我的話。”
    達希安躬身行禮這才轉身離去。
    直到達希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格哈特才關上房門臉上那慈愛的笑容瞬間褪去只剩下輕蔑。
    而在走廊的另一頭,達希安臉上的那份感激與崇拜也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趁著走廊無人快步回到了那間屬于學者伊萊恩的房間,關上門後才松了口氣。
    今天高強度的箭術練習對于這具多年未曾鍛煉的身體而言無疑是一場殘酷的折磨。
    他皺著眉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如果不盡快處理別說參加狩獵,恐怕他連舉起酒杯都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那可就不是平平無奇,而是虛弱無能了。
    看來,他有必要提前先去拜訪一下塞拉菲娜修女了。
    除了讓她將莉莎給的藥水好好地送到餐桌前外,舊傷復發足以讓他理所當然地再次享受一下聖光的“恩典”。
    達希安脫下那身屬于凱恩的外衣,準備換上學者伊萊恩那套更不起眼的衣服。
     嚓。
    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的 啪聲。
    是錯覺嗎?
    不。
    達希安掃視著房間。
    衣櫃後?
    窗簾後?
    他一步步地排查著,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張帶有帷幔的大床底下。
    他彎下腰掀起床幔。
    昏暗的床底,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
    是莉莎。
    莉莎還拿著一個不知從哪兒偷來的隻果啃得正香。
    達希安︰“……”
    達希安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他維持著彎腰的姿勢,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先是塞拉菲娜,現在又是莉莎……
    這個世界的女士們難道都對床底這個空間有什麼特殊的偏好嗎?
    還是說,躲在別人床下已經成了北境貴族圈里一種新興起來他尚未能理解的社交禮儀?
    達希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被自己隨手丟在床上凱恩的衣服,快速用被子將那套衣服嚴嚴實實地蓋住。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對床下的不速之客說道︰
    “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您在這里做什麼嗎?”
    莉莎看著他,將最後一口隻果咽下才慢悠悠地從床底爬了出來。
    她似乎完全沒有非法入侵的自覺,反而像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一樣直接跳上了達希安的床,然後手腳並用地直接跳到了他的背上。
    莉莎像一只樹袋熊一樣雙腿盤住了他的腰,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
    “下來。”達希安無奈地說道。
    “不要。”
    莉莎拒絕得干脆利落,反而將臉頰在他肩膀的衣料上蹭了蹭。
    “……我假設你應該知道,一位淑女應該把吃完隻果的嘴放在餐巾上而不是別人的肩膀上。”
    達希安試圖將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卻發現她纏得驚人地緊。
    “我餓了,”
    莉莎理直氣壯地宣布,
    “我的美食自己跑掉了,我當然要來找。”
    達希安想起了金手指關于那只獵鷹的提示心中一動。
    “正好,我需要你幫個忙。”
    他應付著身後那只不安分的樹袋熊說道,
    “我需要一種藥水能幫我控制一只獵鷹。”
    “控制?”
    莉莎似乎對這個詞很不理解,
    “為什麼不直接重塑它的認知呢?
    讓它相信自己是一塊石頭然後從天上掉下來,或者讓它愛上自己的影子瘋狂地啄食自己直到流血而亡,這不比單純的听話有趣一百倍嗎?
    如果你只是想要它的羽毛我也可以讓它心甘情願地為求偶而拔光自己,一根都不會留下的那種!”
    “……我需要它聰明的活著,並且听我的話。”
    達希安耐著性子解釋道。
    莉莎歪了歪頭,似乎在努力理解這個復雜的概念。
    最終她好像理解了一樣,
    “哦!你是想讓它愛上你?”
    她松開環繞達希安脖子的手興奮地拍了拍,
    “讓那只蠢鳥以為你是它唯一的伴侶,那樣它就會把抓來的所有蟲子都送給你!
    還會在你的頭上築巢!這個好玩!”
    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離譜的事,自顧自地補充道︰
    “不過呢如果你不夠強大,在蠢鳥眼中你就會從一個完美的伴侶變成一頓美味又滋補的大餐啦!”
    達希安听著莉莎的話,只覺得自己的計劃正在朝著一個詭異的方向狂奔而去。
    “……先幫我把藥劑做出來吧,”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揉著發痛的太陽穴說道,
    “至于要不要冒著被當成大餐的風險,我會自己考慮。”
    “太好啦!”
    莉莎興奮地從他背上滑了下來,開心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後湊到達希安面前。
    “為了讓那只蠢鳥能認出你獨一無二的味道,”
    她仰起那張蒼白的小臉舔了舔殷紅的嘴唇︰
    “就讓我來為你親自取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