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希安清了清嗓子自言自語起來︰
    “好了,吃飽喝足,該去撬女男爵的鎖了。
    說起來,不知道是用餐刀撬鎖好用,還是直接搬塊石頭把鎖砸開更有效率?”
    然而房間里一片寂靜。
    除了壁爐里木柴燃燒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外沒有任何回應。
    達希安皺起了眉。
    難道是自己休息得太久那群老古董也跟著睡著了?
    還是說,單純的口頭“玷污”,已經不足以激怒它們那高傲的神經了?
    他回想了一下前幾次獲得技能的情景。
    他準備“爬行”時,獲得了【從不走尋常路】;
    他準備“偷窺”時,獲得了【只聆听必要的秘密】。
    每一次,都是在他即將付諸行動的瞬間。
    看來,光說不練是無法觸動這套“紳士養成系統”的。
    或許,只有當他的身體真正要做出“不體面”的舉動時,那份烙印在血脈里的“尊嚴”,才會忍無可忍地跳出來“撥亂反正”。
    行吧。
    達希安不再猶豫。
    他決定直接去嘗試,如果真的打不開門,大不了就學著故事里那些真正的盜賊,想辦法從窗戶爬進去。
    達希安迅速脫下那套便于扮演學者的淺色衣服,從衣櫃里選了一套最不起眼的深色長褲和襯衫換上,將之前他從埃德加僕人身上那里拿到的小刀也拿上。
    一切準備就緒,他走到門邊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影子上。
    晚宴的喧囂聲隔著厚重的牆壁和樓層,隱隱約約地從樓下傳來,反倒讓貴賓區這條長長的走廊顯得愈發安靜。
    達希安腳下的影子如同擁有生命的墨一樣沿著牆角和立柱的陰影規劃出完美的潛行路徑。
    他的腳步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整個人仿佛與影子融為一體悄無聲息地向著走廊的盡頭走去。
    很快,他便抵達了丹妮斯所說的那幅“冬日玫瑰”油畫前。
    油畫旁那扇雕刻著精致花紋的橡木門,無疑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蘿賽女男爵的房間。
    達希安環顧四周,長長的走廊里沒有任何巡邏的衛兵或多余的僕役,只有遠處宴會廳傳來的隱約樂聲,這才從掏出了小刀。
    他將耳朵貼在木門上屏息凝神地听了片刻,確認里面沒有任何聲響後,他將小刀的尖端試探性地插進了那鎖孔里。
    想也知道不會開成功。
    果不其然,那熟悉的聲音如期而至︰
    “哦,看在諸神的份上!一把小刀?
    你接下來是否打算從走廊盡頭搬來一座盔甲用它來當攻城錘把一位女士的房門撞開?”
    “我們必須指出,您的行為舉止實在有失觀瞻!親自動手處理門鎖這種粗活?這根本不‘埃德加’!
    這是鐵匠和竊賊的工作,不是一位紳士應有的技藝!”
    “為了避免您在門口制造出足以驚醒整座城堡的噪音,並進一步玷污我們共同的尊嚴,我們將極其不情願地給予你差遣我們部分形體的許可!”
    “請注意,是‘代勞’,不是讓你像個下流竊賊一樣在女士的門前大動干戈!”
    “我們存在的意義是維系尊嚴,不是協助您完成這些骯髒的勾當!”
    話音剛落,一股尖銳的刺痛感再次貫穿他的感知。
    【一位體面的紳士應善用其手已激活】
    【埃德加可以從自己的影子里,延伸出一只沒有固定形態的“影子觸手”,在短距離內與小物件進行交互。】
    達希安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收起小刀準備嘗試他剛剛獲得的這把“萬能鑰匙”。
    他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在門鎖下匯聚,一只無形的“影子之手”伸出,悄無聲息地探入了鎖孔。
    影子在內部摸索了片刻,隨著一聲“ 噠”聲,門鎖被從內部打開了。
    達希安深吸一口氣閃身進入了蘿賽女男爵的房間,身後的門被影子輕輕帶上。
    房間內充滿了一股濃郁的玫瑰與麝香混合的香水味,甜膩得幾乎令人窒息。
    達希安強忍住打噴嚏的沖動,借著月光快速地打量著這房間。
    地上鋪著厚重地毯踩上去悄然無聲,梳妝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瓶,床頭的衣架上則隨意地搭著一件絲綢睡袍。
    他沒有時間欣賞這些,立刻開始快速而無聲地檢查。
    衣櫃里掛滿了各式華麗的裙裝,每一件都價值不菲,但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夾層。
    書桌上則散亂地放著幾本愛情詩集和一瓶喝了一半的葡萄酒。
    他草草翻了幾下,在詩集的扉頁里發現了幾封措辭露骨的情書,里面的用詞大膽火辣但落款卻不是馬提亞斯。
    看來這位女男爵的私生活,比他想象的還要豐富。
    這些東西沒什麼用。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張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梳妝台上。
    他小心翼翼地挪開那些小瓶,在抽屜里翻找了片刻,什麼也沒找到。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熟悉的屏幕再次彈出。
    【壞消息︰恭喜你,從一位三流偵探成功晉級為在女士閨房里翻箱倒櫃的變態竊賊。
    你現在是城堡里最了解女男爵私生活的男人了,這份“榮耀”想必能讓你在被抓時多幾分談資。】
    【好消息︰一位真正的淑女,是不會把賬本和情書放在同一個抽屜里的。
    前者關乎利益,後者關乎消遣。
    你那鼻子難道聞不到金錢的味道嗎?】
    達希安的目光重新投向梳妝台。
    這一次,他注意到了那個雕刻著愛神嬉戲圖樣的精致首飾盒上。
    他伸出手,試探性地推了推那個盒子。
    盒子紋絲不動。
    這不正常。
    一個單純的首飾盒,不應該如此沉重。
    他加大了力道,盒子被他平移了幾分露出了下方木板上一道極不明顯的縫隙。
    暗格!
    達希安立刻將首飾盒整個搬開,一個瓖嵌在桌面下的鎖孔暴露在他眼前。
    他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影子上,那只無形的“影子之手”再次伸出,悄無聲息地探入了小小的鎖孔。
    只听一聲“ 嗒”輕響,暗格的鎖被打開了。
    達希安深吸一口氣,掀開了那塊薄薄的木板。
    暗格內,幾個沉甸甸的錢袋擠在一起,而在錢袋的旁邊,靜靜地躺著一本巴掌大小的小本子。
    他拿起小本子快速地翻閱起來。
    上面的字跡潦草簡單,顯然用的是暗語。
    但這種簡單的替代密碼,對于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靈魂而言簡直如同孩童的謎語。
    達希安只花了幾分鐘便大致破解了其中的規律。
    “金太陽”指的是優質新麥,“灰月亮”則是指代那些劣質的陳麥。
    而一些陌生的符號,則是每一批“貨物”交易的數量和日期。
    達希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
    他真希望自己此刻能擁有一台相機,哪怕是像素最差的那種,也足以將這罪證完美地記錄下來。
    但現在,他只能飛快掏出帶在身上的羊皮紙和炭筆飛快地記下其中幾個關鍵的日期和交易數量。
    現在還不是拿走這本賬本的時候。
    在沒有安排好完美的“真相”之前,任何打草驚蛇的行為都是愚蠢的。
    達希安果斷放棄了先前他準備的信,重新根據小本子里的暗語模仿格哈特得字跡重寫了一封信。
    隨後將這信小心翼翼地夾在賬本的最後一頁,然後將一切都恢復原狀,包括那個沉重的首飾盒。
    大功告成。
    達希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鑰匙插入鎖孔的“ 噠”聲清晰地從門外傳了進來!
    晚宴還沒結束,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來不及細想,達希安甚至來不及借助影子的力量,一個翻滾整個人火速躲進了那張帶有帷幔的華麗大床底下。
    幾乎是同時,門被推開了。
    達希安屏住呼吸,透過床幔與地板之間的縫隙看到一雙黑色的靴子悄無聲息地踏了進來。
    進來的人在短暫的停頓後便徑直走向了梳妝台翻找著什麼,目標似乎與他剛才完全一致。
    這人是誰?
    達希安的腦子飛速運轉。
    是伊莉絲派來監視或考驗自己的後手?
    不像,這位女伯爵的行事風格更傾向于直接的結果,而非這種雙重保險。
    是瓦萊里烏斯派來搜集蘿賽把柄的人?
    有可能,家族內斗的齷齪手段他早有預料。
    又或者……是叔叔格哈特的人,前來銷毀或取走這本關鍵的賬本?
    還沒等他理清思緒,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陣嬌媚的笑聲,正是蘿賽女男爵!
    “……親愛的,你真是越來越會討人歡心了。”
    正在梳妝台前翻找的人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
    那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也躲進了床底!
    達希安只覺得一個柔軟的身體撞進了自己懷里,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瞬間鑽入鼻腔。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環住了對方。
    就在此時,借著從窗外穿過帷幔縫隙的微弱月光,達希安看清了懷中那張因震驚而睜大雙眼的臉。
    竟然是那位聖潔慈悲的塞拉菲娜修女!
    達希安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塞拉菲娜那即將發出驚叫的嘴。
    “唔!”
    臥室的門被推開,蘿賽女男爵那帶著醉意的嬌笑聲和另一個男人的腳步聲一同踏入房間。
    而達希安與塞拉菲娜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躲在床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