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真愛”?
    達希安看著眼前消失的文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按著隱隱作痛的後背,對這個金手指不著調的風格感到了由衷的欽佩。
    在隨時可能掉腦袋的貴族城堡里玩戀愛養成游戲?
    恐怕只有它才想得出來。
    他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些無聊的想法甩出腦海。
    達希安現在也是徹底明白了伊莉絲•德•索恩菲爾德女伯爵的風格。
    這位女伯爵口中的每一個字恐怕都需要反向解讀,真正的線索就藏在那些看似無用的謊言之下。
    想必她現階段需要的不是一個听話的傀儡,而是一個能理解她意圖的聰明人。
    而蘿賽女男爵……
    根據原主的記憶,單純的私情,似乎還不足以成為讓一位女男爵“順理成章”地從城堡消失。
    那金手指提示的“可能要掉腦袋的貴族私情”是隱藏了什麼?
    還有就是丹妮斯。
    達希安閉上眼,回想著少女在典籍館里的每一個表情。
    她看到蘿賽女男爵時的震驚與恐慌不像偽裝出來的,她對女伯爵的忠誠也通過了“影子”的檢驗。
    那麼問題來了。
    一個忠心耿耿的貼身女僕,為何會被她所效忠的主人“不信任”?
    和蘿賽女男爵有關聯嗎?
    直接去問丹妮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達希安否決了。
    太魯莽了。
    他剛剛才在少女心中建立起善良紳士的形象,經不起任何急功近利的試探。
    他只能親自去調查。
    可要如何才能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在戒備森嚴的城堡內自由行動,觀察那些非富即貴的“嫌疑人”呢?
    他需要一個完美的借口。
    一個能讓他四處游蕩,觀察他人,甚至與人交談都顯得合情合理的身份……
    達希安的目光落在了床頭那封歡迎信上。
    伊萊恩•巴利,一位身體抱恙、前來整理典籍的年輕學者。
    一個學者,對自己即將長期居住和工作的古老城堡,對其獨特的建築風格和悠久的歷史產生濃厚的興趣……
    這,不是很合理嗎?
    達希安走到床頭,拉動了那根鈴繩。
    片刻後,一陣禮貌的敲門聲響起,一位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僕推門而入。
    他看到達希安已經起身,連忙躬身行禮。
    “您召喚我,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達希安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晚上好。不必拘謹,我確實需要你幫個小忙。”
    他走到窗邊,指了指窗外的城堡,向往道︰
    “索恩菲爾德城堡的建築真是令人著迷。作為一名學者,我希望能將這些富有歷史感的細節記錄下來。
    不知你是否可以為我取一些紙張和炭筆?”
    “當、當然可以,伊萊恩先生!請您稍候,我立刻為您取來,先生!”
    “謝謝,”
    達希安點點頭,接著補充道,
    “我打算明天四處走走。今日我恰好看見了太陽室附近那種獨特的拱頂,實在優美,我想……或許可以為它做幾幅速寫。”
    “那是自然,先生!城堡的每一處角落都充滿了歷史。
    只是請容我提醒一句,如果您打算在清晨前往太陽室附近,夫人們通常會在那里晨談……”
    “請放心,”
    達希安微笑著說,
    “我對建築本身光影的興趣,遠大于無聊的閑談。
    我會在外圍做些記錄,像圖書館里的老鼠一樣安靜,絕不會打擾到夫人們的雅興。”
    听到這話,男僕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
    “對了,先生,丹妮斯已經吩咐過廚房,為您準備了易于消化的晚餐。
    還有……僕人們托我轉告,他們……非常感激您的慷慨,先生。”
    “那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意而已。”
    達希安謙和地回應。
    “您的善舉對我們而言意義非凡,先生。”
    男僕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便快步退下。
    很快,他便抱著一疊厚實的羊皮紙和一小盒精心削好的炭筆回來。
    “先生,這是您要的紙和炭筆。若您還有任何吩咐,請盡管拉響鈴繩。”
    “非常感謝你。”
    男僕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這才退出了房間。
    達希安關上門,將羊皮紙和炭筆放在桌上。
    沒過多久,晚餐便被送了過來,依舊是那位男僕,內容也如他所言,是一些溫熱的面包湯和煨爛的蔬菜。
    雖然同樣沒什麼滋味,但至少比中午那頓“盛宴”容易下咽。
    他隨意地吃了幾口,補充完最基本的體力後,便躺在了那張柔軟得不像話的大床上。
    後背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憊讓達希安幾乎是頭剛沾到枕頭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達希安被窗外傳來的幾聲鳥鳴喚醒。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在房間里投下斑斕的光影。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精神前所未有地好,後背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只剩下一點輕微的酸脹感。
    他穿好衣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安靜地等待著僕人送來早餐。
    然而,他等了許久,除了走廊里偶爾傳來的腳步聲,沒有任何人前來敲門。
    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咕”的叫聲,提醒著他昨晚那頓“易于消化”的晚餐根本不足以填飽一個成年男性的胃。
    “難道是忘了?”
    達希安皺起眉,正準備伸手去拉床頭的鈴繩,一段屬于原主的記憶卻毫無征兆地浮現在腦海中。
    在這個世界,或者說,在聖光教會的教義影響下,貴族階層普遍遵循著一天只進兩餐的習慣。
    午餐與晚餐。
    教會的教士們告誡信徒,過度的口腹之欲是七宗罪之一。
    人類區別于牲畜的關鍵就在于克制。
    只有在正午和日落時分進食,才是符合神意的、最高尚的生活方式。
    達希安的臉黑了下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中午那頓飯會豐盛到那種程度了。
    克制?高尚?
    達希安感覺自己對這個異世界的絕望又加深了一層。
    那些宣揚克制美德的神職人員,在教堂高牆之後未必像他們告誡信徒那般虔誠吧。
    簡直比他前世公司的老板畫的餅還不靠譜。
    在他看來,阻礙人民群眾吃飽飯的教會,才是真正的異端!
    他嘆了口氣,拿起昨日準備好的畫紙和炭筆決定按計劃出門。
    去太陽室附近進行他的“學術研究”,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從廚房弄到點吃的。
    他路過一群正在擦拭灰塵的僕役,他們大多是些年輕人。
    見到他後,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有些緊張地躬身行禮。
    達希安對他們報以溫和的微笑,正準備繼續前行,卻听到他們在他身後壓低了聲音小聲議論起來。
    “看,就是那位慷慨的伊萊恩先生。”
    “真的嗎?就是把一整桌烤孔雀肉都賞給我們的那位?”
    另一個僕從好奇地探頭張望。
    “是他,丹妮斯都跟我們說了,”
    “她還說,先生是一位非常溫柔和善的紳士呢!”
    達希安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完全沒有听到身後的議論。
    看來,他很快就能從這些人中試探出自己需要的信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