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傀儡丈夫?
    還未等達希安消化完這幾行信息,車廂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厲喝。
    “站住!什麼人在那里?”
    是剛才那兩個巡邏的士兵!
    達希安的心沉了下去,難道自己剛跳出煎鍋,又入烈火?
    就在這時,車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大部分寒氣。
    兩名巡邏士兵提著燈快步趕到,昏黃的光線照亮了馬車和亞拉里克那剪裁合身的衣服。
    “剛才這里有什麼聲音?”
    士兵警惕地問道,提燈的光束在灌木叢上掃來掃去,
    “我們听到了重物倒下的聲音。”
    亞拉里克卻像是完全沒听出對方語氣中的警惕,他優雅地微微欠身說道︰
    “請原諒我,先生們。剛才搬運夫人的備用披風箱時一時滑手,我深感抱歉。”
    說著,他從懷里自然地拿出一枚銀幣,在燈光下展示了一下上面鐫刻的索恩菲爾德家族紋章。
    他將銀幣遞給士兵︰
    “我家夫人,索恩菲爾德女伯爵閣下,今晚稍感不適正準備提前離席,她不希望這點小麻煩驚動了格哈特伯爵的宴會。”
    士兵們看到那枚紋章和銀幣,疑心立刻消散大半。
    貴族大人們的僕從有時候比主人還傲慢,這種“規矩”他們是懂的。
    士兵心領神會迅速將銀幣揣進懷里,態度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原來如此,先生。您不必介懷,我們不會打擾女伯爵閣下休息的。”
    說完兩人便識趣地轉身,提著燈繼續他們的巡邏路線。
    亞拉里克靜靜地看著士兵走遠,確認他們不會再回頭,才轉身坐到了車夫旁邊的位置上。
    馬車開始緩緩移動,車輪碾過石子路,車廂內再次回歸寂靜。
    馨香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寒冷與危險。
    達希安貪婪地呼吸著這久違屬于文明世界的空氣。
    雖然他身上的粗布僕從服與這奢華的環境格格不入。
    昏暗的馬車提燈下,女伯爵伊莉絲•德•索恩菲爾德靜靜地坐著,姿態優雅得如同一幅他美術鑒賞課上學過的古典油畫里的貴族夫人。
    達希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
    她穿著一件深紫色的絲絨長裙,微弱的光線在那華貴的布料上流轉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起伏。
    綠寶石項鏈安靜地躺在她光潔的頸窩里,更襯得那片肌膚如同上等的乳酪。
    荊棘鳥胸針別在胸前,仿佛正振翅飛入那片被陰影籠罩的深邃山谷。
    她正毫無避諱地審視著他。
    終于,索恩菲爾德開口說道︰
    “達希安•馮•埃德加。貴族間總在傳埃德加的繼承人早已神志不清淪為野獸。
    但我眼前所見,一頭野獸可不會懂得如何利用一場大火,為自己鋪就一條通往自由的道路。”
    達希安對上她的視線,迅速在腦海中翻查屬于原主的記憶。
    原主和這位索恩菲爾德女伯爵沒有任何交集。
    一個被囚禁多年、與世隔絕的“瘋子”,她是如何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還有她的出現,在這條他童年時無意中發現的逃生密道盡頭,未免也太過精準了。
    這絕非巧合。
    見達希安沉默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盯著自己,索恩菲爾德並不意外。
    她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這個簡單的動作反而讓胸針下的陰影更顯深邃,仿佛在無聲地昭示著成熟女性的權威與豐腴。
    “你的叔叔,格哈特伯爵,現在是埃德加領地唯一的主人。
    一場大火‘燒死’了最後的繼承人,真是再完美不過的結局了。而你,”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身上骯髒的僕從服,
    “埃德加真正的繼承人,卻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只能在黑暗中倉皇逃竄。”
    達希安的手指在寬大的袖口下微微蜷縮,但最終還是放松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憤怒是沒有用的東西,是弱者的哀嚎,而眼前這個女人顯然對弱者毫無興趣。
    巧合?絕無可能。
    在他來到這異世界的貴族權力游戲中,巧合是留給傻瓜的安慰劑。
    索恩菲爾德女伯爵精準地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她需要他。
    達希安終于開口問道︰
    “閣下想要什麼?”
    索恩菲爾德露出一絲微笑。
    “一個死去的繼承人,一個迫不及待登上舞台的叔叔……
    這真是一出常見的悲劇,不是嗎?
    幾乎就是游吟詩人們最愛彈唱的故事。”
    她靠在柔軟的椅背上,語氣輕松的接著說道,
    “但詩人們總是忘記提及,每一場悲劇的落幕,都伴隨著新的機遇。”
    索恩菲爾德的目光再次落在達希安身上。
    “一個活著的繼承人,是一個威脅。”
    她玩味地說道,
    “而你,達希安,”
    “你現在比幽魂好不到哪里去。一個無處可去的幽魂。
    當然,除了我的馬車。”
    說到這里,她微微前傾。
    車廂內昏暗的光線在索恩菲爾德身上投下變幻的陰影,隨著她的動作,被陰影籠罩的深邃山谷讓那枚荊棘鳥胸針仿佛活了過來一般躍動著。
    “向我證明吧,那場大火不僅燒斷了你的鎖鏈,也為你鍛造出了足以撕碎仇敵咽喉的利爪。”
    “作為回報,我可以幫助你……奪回屬于埃德加的一切。”
    話音剛落,那道熟悉的透明屏幕在他眼前彈出,一如既往的令人火大︰
    【壞消息︰哦,你不會真的以為這是一場慈善救援吧?
    這位女士看你的眼神,和屠夫看豬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她在估算你這頭“豬”除了做成燻肉外還有沒有別的用處。
    要是沒有,下一秒你就會被丟下車變成真的肉餅。】
    【好消息︰可喜可賀,一頭懂得越獄的豬屬于稀有品種,成功引起了她的興趣。
    更妙的是,你們踫巧都想咬死同一個屠夫。】
    達希安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文字消失。
    索恩菲爾德將身體靠回柔軟的天鵝絨椅背,接著說道︰
    “我的城堡里,最近也來了一些不那麼體面的‘老鼠’。
    它們很礙眼,我需要一個不引人注目的人幫我把它們清理干淨。”
    達希安是徹底明白了。
    她要他當她的“清道夫”,一把藏在暗影里的刀,去處理那些她不便親自出面的骯髒事。
    這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要麼成為她的刀,要麼變回路邊的尸體。
    可他作為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真的能辦到嗎?
    突然,一個仿佛由許多個不同的聲線重疊而成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響了起來。
    “哦,看在先祖的榮光份上……我們竟然要忍受這般景象。
    埃德加的血脈,像一條戰敗的野狗蜷縮在一個女人的裙擺下,渾身散發著煙火和廉價烈酒的臭味!
    這簡直是一場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