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成坐在地上似乎摔懵了,他抬起頭,俊美的臉上不知怎麼濺了點深藍色的染料,鳳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隨意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他居然被一個女子給拎著腰帶扔到地上了。
甦瑾迅速起身,也顧不得禮儀,先確認了他沒有事情,才松了口氣。
“世子,染坊重地,還請注意腳下。”
她也顧不得禮節了,連忙伸手想拉他起來。
趙恆成沒有踫她的手,有些狼狽的撐著地面站起來。擠出一句帶著寒意的話,“三小姐……力氣真大!”
他說完這句話也沒有立刻發作,俯身拍打衣袍,順勢掃視剛才站立的位置和院牆等處。
靖海侯世子蒞臨染坊驗看布匹,加上這三天孫掌櫃的營銷和染坊工匠們的口耳相傳,此刻不僅是染坊牆頭,連近處的屋頂都坐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這麼多人。
這染坊可真是個多事之地!
趙恆成剛才之所以會腿腳不穩,是因為感覺到暗處有東西襲擊,他只是習慣性的躲閃,沒想到這多事的三小姐抓著他的腰帶就把他給摔地上了。
她根本不懂武功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卻實實在在的讓自己吃了虧。
這虧吃的有苦說不出。
還要感謝她的一拽之恩。
無數念頭在趙恆成腦中閃過,他臉上的怒容迅速收斂,取而代之一股深沉的冷靜。
此刻追查暗處放冷箭的人比追究甦瑾的冒犯更重要。
他動作自然地撿起地上的折扇,仿佛只是撢掉灰塵,寬大的袖子掠過地面時,指尖悄無聲息地將一枚嵌入泥土半寸的細針收入袖中。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在旁人看來,世子只是狼狽起身撿起了扇子。
趙恆成站直身體,目光再次落到甦瑾身上,眼神復雜難辨。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發作。
只得說道︰
“今日驗布,就到此為止。”
他聲音恢復之前的慵懶鎮定,“這些新色,雖然還有些瑕疵,但是勝在新奇,本世子瞧著尚可,便全要了。”他絕口不提剛才摔在地上的狼狽,反而直接將所有新布包圓買下。
這一舉動,讓甦家眾人全都愣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甦雲秀攥緊了手。
甦瑾胡亂染的玩意兒世子竟然看上了!
甦老太爺連忙躬身︰“世子厚愛,乃是甦家之幸。”
“嗯,”趙恆成頷首“盡快把貨整理好,送到本世子下榻的別院,銀子少不了你們的”,說完不再看任何人,邁開大步走向門口,門口看熱鬧的人大氣都不敢喘,迅速讓開一條道。
目送靖海侯世子在隨從的攙扶下進了馬車離開,才有人敢開口說話。
“世子長得挺不錯,這體格看著有點虛啊!”
“是啊!居然被三小姐薅著腰帶就給拎起來了!這,是個男人嗎?嘿……”
“這錦華染坊的布看來確實是好啊,世子全買走了,看來以後發展不可限量了”
“世子買布料是感念三小姐救了他吧?”
“那也得是布料顏色好,新鮮!你看那些個顏色,咱們平常都沒有見過吧?”
染坊外的觀眾議論著散去,染坊內的氣氛卻並不輕松。
“父親,母親,世子他……”甦文遠湊到老太爺和老夫人身邊,壓低聲音,滿臉困惑。
甦老太爺抬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目光掃過剛才世子站的那片地面。又看向被林氏拉著查看有無受傷的甦瑾,緩緩道︰“世子既然說了滿意,那便是滿意,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許外傳。違者家法處置。”
二爺甦文勝道︰“那麼多人看到了,怎麼能不外傳?”
老太爺瞪了二兒子一眼,甦文勝不說話了。
甦老太爺心里也納悶呢。
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剛才那瞬間的變故一定有蹊蹺,世子匆匆離去,或許有隱情。
甦瑾也在回想世子摔倒前那一瞬間的趔趄和起身後迅速收斂的怒意,她隱隱覺得,剛才世子摔倒,可能另有原因。
趙恆成上了馬車臉色就沉下來,對隨從阿七吩咐道︰“查一下今天出現在染坊周圍的所有人。”
事不宜遲,當天胡管事和孫掌櫃就親自把布匹送去靖海侯世子下榻的別院,本以為要受一番刁難,誰知道去了以後,世子的僕從說話非常客氣,還以同等布料三倍價格的標準結了賬。
錦華染坊內,工匠們歡欣鼓舞,士氣大振。
胡管事對于甦瑾的態度徹底轉變,帶著幾分敬畏。
趙師傅對于甦瑾更是欣賞和敬佩。
等甦瑾騰出時間處理昨夜抓到的那個搞破壞未遂的歹徒的時候,才發現歹徒早就逃跑了。
經過胡管事查證,那人並不是染坊的雜役或者匠人。
甦福回憶,那人應該是江湖人士,有一定的武功底子,第二天趁著染坊熱鬧看守的雜役放松,解開繩索從窗戶逃脫。
甦文博听了分析後納悶︰“有武功底子怎麼會輕易被我們抓住?他那天晚上也沒有干成什麼事情啊?”
甦瑾想,那人差點就做成了。如果當時靖海侯世子掉進染料池,或者受傷,她這個三小姐可能難辭其咎。
只是,如果為了對付她和染坊,二房只要腦子清楚,應該不會干這種事情吧?畢竟世子在錦華染坊出事,影響的可是整個甦家。
難道還有別的人?針對的是世子還是染坊?
因為歹人逃走,沒有任何證據,甦瑾沒有聲張。錢媽媽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甦老夫人。
老夫人听後沒有給予評價,只是後怕的說了句“好險!”
拿不到證據多說無益,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雲來客棧那對被甦瑾救下的母女,這天晚上專程過來辭行,說她們已經尋到了在揚州的親眷。千恩萬謝之後,那婦人看著甦瑾鼓足勇氣說道︰
“三小姐心善手巧,將來必有福報,只是這世道對于女子多有苛刻,小姐還需多加小心。”
甦瑾謝過提醒,客氣地將這二人送走,然後讓春桃次日去打听外面是不是有什麼謠言。
閑言碎語已經傳開不難打听。
春桃打听之後回來稟報:“外面還是傳您退婚的事情,而且,傳的很難听,說您是嫁不出去無路可走才在染坊拋頭露面,不知道用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了靖海侯世子……”
甦瑾一直都把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人,此時听到春桃的話也不由得氣紅了臉。
只不過是退個婚,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