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桐，你去取一些明礬和皂礬來，少量即可。”
甦瑾吩咐著，她如今人手足夠，青黛和春桃還有染坊給的兩個助手。
小院子忙碌起來，甦瑾挽著袖子攪動染液，春桃負責燒火，青黛負責記錄。
小學徒阿恆最初只是听從指揮干活，在看到那些廢布料在三小姐手中染出漂亮的顏色之後，覺得新鮮又好奇，干活居然積極主動起來。
“三小姐，這顏色比咱們染坊的布料好看多了。”
阿恆拎起一塊剛染出來的布條發出真誠的贊嘆。
張桐去找出房間里存放的舊布料對比，發現顏色差異明顯。
“三小姐用的火候和媒染劑跟我們染坊用的不一樣，”張桐說。
春桃問︰“你們是不是直接煮沸使勁熬制的？”
她跟著甦瑾做了些日子染色試驗，居然也總結出了一點門道。
張桐點頭︰“趙師傅說過，熬的久，顏色才吃的深。”
甦瑾搖頭，“有時候不是這樣，過度的熬煮反而可能破壞色素引入雜質，導致顏色發暗。”她把手里的布遞給張桐，你摸摸看，質地有什麼不同。
張桐仔細感受︰“好像是更軟和些，咱們染坊里的布，染完總是有點發硬。”
“這是因為我們控制了溫度和用了更溫和的媒染劑處理，對于縴維損傷小。”
甦瑾耐心地對他們解釋著背後的原理。
接下來甦瑾把團隊小李給的染料配方挨個進行染色試驗。成品的效果因為設備和原料的限制並不是那麼完美，雖然如此，這些顏色也是染坊里從沒有出現過的。
張桐跟阿恆把染出來的布料拿到晾曬區的時候，幾個年輕的工匠看得目瞪口呆。
“張桐，這些顏色真是你們在那個院子里染出來的？”
一個年齡跟張桐差不多大的工匠湊近了悄聲問。
拿著布匹的張桐第一次受到這麼多關注有些害羞︰“是的，就是用那個院子里的工具還有倉庫的廢料染制出來的。”
另外一個年齡大些的工匠問︰“就是咱們染坊這些，三小姐沒有讓人出去買別的原料？”
張桐點點頭，“除非咱們染坊沒有了，都是用的染坊的料子。”
“同樣的料子，為什麼咱們染的顏色差距這麼大？”
幾個人對著布料又是聞又是看很羨慕張桐有這個機會跟著三小姐一起做試驗。
三小姐才染幾天，以後離開染坊，這些技藝就都便宜張桐這小子了。
有人發現三小姐並不阻止大家過去觀看，他們就在休息的時候溜達過來看幾眼試驗過程，和三小姐討論一些染布的方法。
于是甦瑾還沒有請吃飯，在染坊的人氣就漸漸地高了起來。
只是困難也隨之而來。
這天張桐去物料庫房領取試驗要用的明礬和皂礬，空著手回來了。
“三小姐，錢采購說庫房里的明礬和皂礬存貨不多了，要優先保障染坊的正常生產所用，暫時不能撥給我們試驗了。”
春桃生氣道︰“我剛才都看到了，角落里還有好幾袋子，那錢采購非得說不夠用！”
甦瑾對于這件事已經有預料，她淡淡道︰“那就去外面買吧。”
于是青黛拿著錢跟張桐一起出去到外面鋪子采買。
問了好幾家不是沒有貨就是需要等幾天，同樣是沒有買到。
燒火的春桃拿著一根木棒著急的問︰“小姐，現在怎麼辦？水我都燒開了！”
甦瑾沉吟片刻。
“張桐，麻煩你去請趙師傅過來一下。”
趙師傅很快就過來了。
他臉色依然嚴肅，態度溫和了很多。
甦瑾沒有立刻說出眼前的窘境，先恭敬的請教了幾個問題，提出了一個色花布補救的新辦法，然後才把話題扯到原料上。
“趙師傅，晚輩正想將前次補救色花的明礬用量做個標準，需要少量的明礬和皂礬做對比試驗，可是張桐去領，庫房說存貨不多，要優先保障生產。我的丫鬟春桃看到庫房還有好幾袋子。晚輩想著不知坊內正常生產，每個月消耗大致多少？若是緊缺，也好先從外面尋些代替品補充。”
趙師傅的眉頭皺起來。
“存貨不多？”
他常年與物料打交道，閉著眼楮都能知道還剩多少庫存，能支撐生產多久。
“正常生產，每個月不過耗用兩袋，上個月才進了一批，怎麼就不多了？至少還有五六袋存貨！”
甦瑾要的就是確定這個數量。
她遺憾道︰“或許是胡采購另有考量吧！可惜了。”
趙師傅看著一旁試驗出來的布樣，臉色沉了下來。他性格固執，看重技藝愛惜人才，就算甦瑾不是三小姐，她對于染色的執著和專注都讓趙師傅欣賞，更何況三小姐還能拿出真材實料。
趙師傅最厭惡這種因私廢公給人使絆子的行徑，錢采購平時的一些小動作他懶得理會，但是如今動到了他認可的技術改進上，讓他十分生氣。
“哼！”趙師傅冷哼一聲站起身，“三小姐稍後，老夫去去就來！”
他徑直朝著物料庫房走去，甦瑾沒有派人跟去，她知道由趙師傅這位染坊的技術權威出馬，比自己去倉庫找有效得多。
很快趙師傅就回來了，後面跟著臉色不打自然的錢采購。
錢采購後面跟著一個推著小車的雜役，車上放著半袋明礬和半袋皂礬。
“三小姐，物料已經取來，你且用著。”趙師傅語氣硬邦邦的，“若是再有短缺，直接來找老夫！”
他看也沒看旁邊的錢采購一眼。
錢采購勉強擠出來一個笑︰“是在下的疏忽，盤庫不清，讓趙師傅和三小姐誤會了!”
甦瑾起身對著趙師傅鄭重一禮︰“多謝趙師傅！”
然後又看向錢三兩︰“有勞錢采購費心！以後若是再有盤庫不清的情況，晚輩定當及時請教趙師傅，以免耽誤染坊生產。”
錢三兩訕訕拱手︰“三小姐放心，不會，不會！不用麻煩趙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