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陸兩手抱胸，皺眉問道︰
“祖師叔你這一萬年來，就沒試過培養弟子嗎？”
蜀山的衰敗是在一萬年前。
祖師叔也是那時，力量龐大到九州快要撐不住了。
但是，白輕塵一直深居簡出，從來不干涉蜀山內務……
他明明有一萬年時間準備，為什麼非得等到最後十年，才火急火燎培養自己？
這不禁讓安陸想起，前世每個寒暑假的最後一天。
一支筆，一盞燈，一個晚上，一個奇跡……
合著祖師叔也是死線戰士？！
白輕塵搖搖頭，唇角掀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我試過很多次，可惜全都賭輸了。”
最初的一千年，他曾試圖以九州最強的身份，為蜀山力挽狂瀾。
但是白輕塵提供的無敵庇護，卻讓蜀山的弟子長老，沉迷于各方勢力的恭維逢迎……
實力、心性每況愈下，他們聯姻、勾搭，甚至有了染指灰色產業的念頭！
眼看著蜀山即將踏入罪惡的深淵。
一位心懷樸素正義的外門弟子，幾經艱難輾轉，才與合歡宗主一起把這件事捅到白輕塵面前！
當時他一言不發，直接屠干淨天源堂的真傳長老，把他們物理除名。
隨後，他又斬了兩成禍亂蜀山的內外門弟子長老，四成有所牽涉卻無大過的蜀山弟子吃了罰戒後遣散，方才剎住了這股不正之風……
那位外門弟子，後來成為了蜀山第八十八代掌門，兩百年後突破化神期，然後……
也跟那屆合歡宗主私奔了！
此事錯在白輕塵，所以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尋求其他方法。
但是，白輕塵從未管理過一個宗門，遴選弟子、培養長老、宗門經費、各種內政外務……
他花了數百年去學，可惜全都收效甚微。
白輕塵後來又收過幾個弟子。
其中最出色的兩位，同樣成為了蜀山掌門，一男一女，可惜都是敗筆。
那個混小子，在六千年前，跟合歡宗主私奔……
那個傻丫頭，在五千年前，痛斥他不懂人心，然後叛出蜀山！
從那時起，白輕塵就逐漸不再插手蜀山事務，過上了深居簡出的生活……
他每隔幾年、十幾年就會出山看看。
如果有好苗子，就試著給點支持，如果出了什麼大事，真有必要就去擺平……
“你是我賭的最後一次。”
白輕塵看向安陸，一雙湛藍眸子嚴肅且認真。
十年之後，他就會離開九州大陸，之後蜀山是生是死，全看弟子長老們的造化！
若是蜀山再次復興，自是無情道不該斷絕。
若是蜀山從此消亡，那也是命數使然。
萬物皆有生滅，沒有永恆的王權，沒有不滅的仙人！
正邪交換，輪回往復才是常態。
蜀山何以例外？
所謂修仙，既是逆天而行，也是替天行道，該爭時粉身碎骨，該退時順天而為。
當一位修士悟出何時該爭，何時該退，便是他得道之時！
恰如安不凡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一般。
在該退場的時候體面一點離開，倒也不失為一種超脫……
安陸聳了聳肩，無趣說道︰
“可我看祖師叔你，一點也不像甘心的樣子。”
真要是像白輕塵說的那麼灑脫。
他就不至于威脅全九州，還專程捏碎兩位淨土羅漢的金身警告了。
毫無疑問，白輕塵直接在他身上梭哈了！
賭狗的話能信嗎？
金盆洗手？再來億局！
白輕塵沉默片刻，方才失笑一聲︰
“呵呵，說明本座人性尚存。”
他悶頭又吞了幾口雞湯，嚼著骨頭口齒不清地看向安陸︰
“還是說，你做不到？”
他親眼見證了蜀山的創立，若是真要消失在歷史長河里，終歸是對不起師傅。
曾經他押寶了安不凡，可惜斯人已逝。
所以他才選了安陸作為替代。
因為蜀山實在是後繼無人了！
林長卿優柔寡斷，雪初華過于自戀，陸珊珊浪到失聯，獨孤傲削成人棍，伍朧月是個廢物，祁涵雅傻了吧唧……
這里面有一個是人啊？！
誠然，安陸也是完全不當人，但他能把這群偽人全部收拾一遍！
不選他還能選誰？
所以白輕塵才一把梭哈，把安陸這個瘋批放上掌門位置，要的就是養蠱，玩的就是心跳！
安陸一扯嘴角︰
“祖師叔，少來激將法，整這套沒意思。”
都是為蜀山辦事，怎麼誰做得越多，受的委屈就越大呢？
還給我上壓力逼我一定要做到，這就很沒意思了！
白輕塵扭頭吐掉雞骨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那你是答應了？”
要知道，這不僅僅是突破合體期，還得讓安陸管理好一座幾萬人的大宗門。
讓他們每個人都成為蜀山的杰出弟子！
這里面的難度，跟單純突破境界，可是天壤之別的兩碼事！
安陸一臉認真︰
“十年，還你一座超品大宗！”
他不敢說自己有多能耐。
實在是蜀山里面，沒有一個當人的，如果魚塘局還能翻車，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掌門無戲言，你說出口的話，可不許反悔。”
白輕塵晃了晃食指，帶著幾分玩味。
“我是不是還得立個軍令狀？”
安陸差點翻白眼。
他這一生如履薄冰，承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那感情好啊！”
白輕塵爽快一笑，竟然真的從背後掏出一副紙筆遞給安陸。
安陸︰“……”
就這得寸進尺的態度，說你是世尊真身我都信！
當安陸離開鎖天峰之後。
青銅門轟隆隆關閉。
“出來吧。”
白輕塵一邊小口喝著雞湯，一邊若無其事地喊了一聲。
某根擎天玉柱後面。
王重陽解除了因果藏匿，現出身形走過來，朝白輕塵彎腰拱手。
之所以白輕塵對安陸了如指掌，背後都是王重陽在傳話，所以之前他才會催謝山監視安陸。
白輕塵邊吃邊說︰
“你挑的這個安陸還是得力的，明里不要賞他什麼，暗里保護著他就行。”
這小子是個天生鬼才。
雖然手段還有些稚嫩，但只要成長個幾十年，人皇都未必玩得過他。
白輕塵不懂人心，所以只能押寶，而安陸值得他梭哈一把……
反正都梭哈好多次了，不差這一回！
所謂十年只是謊言，他至少還能再撐個三五百年呢！
只是，他看安陸之前跟王重陽賭命，干脆給這孩子上上強度，就像安不凡毒打安陸一樣……
蜀山給晚輩翻倍上強度是祖傳的！
王重陽猶豫了下，拱手開口︰
“祖師叔，他或許會步不凡的後塵。”
白輕塵輕笑一聲︰
“可你們也沒一個像樣的啊，還是說讓周舞來當下一任掌門？”
他瞥了一眼王重陽，少年模樣的俊逸笑容，帶著幾分譏諷。
“重陽……領命！”
王重陽猶豫了下，拱手重重點頭。
周舞是真傳長老里最能打的，所以才會成為囚峰峰主，但是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
還是選安陸吧！
他只是不希望安陸因自負而死，但那小子的能力還是認可的。
安陸十年未必能復興蜀山，周舞一年就能敗光蜀山，或許還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