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只有這點傷亡嗎?”
良久,電話那邊,何先生激動地再次確認。
“願以軍人榮譽擔保!”
秦天的回答斬釘截鐵。
“好!好!好!”
何先生連說三個“好”字。
她已經能想象到,這份戰報一旦公之于眾,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國人的低迷必將一掃而空,抗戰熱情如同烈火般燃燒!
國際上,也將重新審視中國,加大對日本的壓力。
“秦天,我讓人帶去了一面國旗。”
何先生壓抑住激動,
“不僅是委員長,還是我,還是全國同胞,都希望這面國旗在四行倉庫上迎風招展!讓世人看到,我華夏抗擊侵略的決心猶在!”
秦天看了一眼楊慧敏背簍中的那面青天白日旗。
放在之前,他會猶豫,
因為沒有穩固的國旗底座,那需要兄弟們用血肉去拱衛!
兄弟們的命比所謂國際友人的態度更重要。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早已有了堅固的底座。
“必然讓國旗在四行倉庫,在滬上,迎風招展!何先生請放心!”
秦天堅定回應。
何先生那邊,似乎松了一口氣。
“秦天,我知道你們現在很苦,但希望你們堅持下去!等著……等著國府最新的命令。”
何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但隨即咬咬牙,語氣變得悲戚而沉重,
“租界那邊……我們也會盡量溝通……若是需要撤退的時候,看是否可以入租界……”
她說話的語氣明顯的猶豫。
從租界撤離,談何容易?
要是能行,租界百姓捐的物資也不至于堆積如山,卻過不了新垃圾橋。
阻攔的不是日軍,是租界的洋人。
“何先生,代我轉達國府以及全國同胞,秦天與524團的兄弟,與倉庫共存亡!”
秦天沒有絲毫猶豫,堅決說道。
無論從哪個角度,此刻都必須如此表明態度。
就算為了可能的撤退,也絕不能暴露意圖。
“秦天,你和官兵們還有什麼想要滿足的要求,我……我盡量去安排!”
何先生的聲音哽咽了。
秦天明白她的意思。
現在,任何外部援助都奢望不來,進來的每針每線都可能是用命換的。
他自然不會強求。
本想打听外界戰況和日軍動向,但這電話線恐怕已被監听,這念頭也打消了。
他想起金陵可能面臨的慘狀,想通過何先生提醒
……
“何先生,”最終,他只能化作一句沉重的嘆息,
“不要低估了這群東洋畜生的下限,百姓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他已明白,即便警告送達決策層,他們也未必會信。
何先生和宋先生一樣,看似讓人敬仰,但也只是讓國人敬仰而已,沒有任何決策權!
所以,必須打下去!
在這里拖住鬼子!
拖得越久越多越好!
“如果我等犧牲了,滬上光復那天,在四行倉庫給兄弟們立一座豐碑吧!”秦天道,
“何先生,保重!”他又補充了一句,說完,緩緩放下了電話。
雖然他猜定鬼子現在不敢使用重炮等,
但也不保準鬼子會不會犯病發瘋,
一旦使用重炮和航彈,他和這一千多弟兄將葬身在這里。
“保重!”電話那邊,何先生哽咽著,只吐出這兩個字,便掛斷了。
電話雖通,誰知明日太陽升起時,倉庫和守軍還在不在?
……
指揮部氣氛壓抑。
過了好幾分鐘,
《紐約時報》記者羅伯特打破沉默,
“秦團長,能否讓我等在倉庫中拍攝一下官兵?還有……您之前說可以用照片佐證日軍的傷亡……能否讓我們拍攝?”
“另外,我也想知道倉庫中的守軍具體有多少人?”
“我並無惡意,秦團長,這些照片和信息,會在紐約時報上登報頭條,或許會對貴國的抗擊侵略有幫助。”
羅伯特謙遜真摯。
秦天審視著他,確認他沒有其他企圖。
何況,這些也是他想讓鬼子知道的。
“羅伯特先生,”秦天淡然開口,
“守軍八百人整。”
“至于拍攝官兵日常,完全可以。”
“對于擊斃鬼子的證據,”秦天伸手示意,
“請隨我來!”
“上官志標!”秦天朝門外喊。
“到!”上官志標應聲而入。
“這位姑娘帶來了一面國旗!帶幾個兄弟,咱們一起去升國旗!”
秦天鄭重地從楊慧敏背簍中拿出那面青天白日旗。
秦天和上官志標在前,記者團等人在後,朝樓頂走去。
羅伯特等人跟在後面,手中的相機不時對準倉庫中的官兵拍攝,同時小聲議論,
為何先升國旗?不是去看擊斃日軍的證據嗎?
腳步聲和快門聲在緊張的氣氛中響著。
很快,眾人上了樓頂。
剛踏足樓頂,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嘔!
女學生楊慧敏率先嘔吐出來!
嘔!
羅伯特等人也緊隨其後!
當他們強忍著睜開眼,
一副讓他們嚇到跌坐在地的景象撞入眼簾!
五百多具日軍尸體,近乎赤裸,被鐵絲捆綁著,一圈圈,由內而外,由下至上,疊成一座小型錐形的尸堆!
血已在樓頂凝固成大片大片的暗紅色。
冬日的空氣中,仍有零星的蒼蠅嗡嗡盤旋。
幾十只烏鴉在他們上來的瞬間,發出“嘎嘎”的怪叫,嘴里滴著血水飛走。
幾只膽大的仍站在尸體上,無視眾人,尖嘴使勁地啄食著血肉。
嘔!
羅伯特等人吐得膽汁都出來了。
他們終于明白秦天說的“用相機記錄擊斃的證據”是什麼意思!
他們看著軍裝筆挺、高大冷酷的秦天,心中充滿了恐懼。
尤其是喬恩,此刻終于完全相信,眼前這個“粗魯”的中國軍官是真會殺他的。
“沒有人道!”他嘴唇顫抖,喃喃自語,滿臉的懼怕。
秦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上官志標!”秦天朝上官志標等人喊道︰
“升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