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小蝶陪著珍姐走進辦公室。
“又見面了，兩位同志。”林晏伸出右手。
面對這聲自然的“同志”，周小蝶已習以為常，珍姐卻不由得微微一怔。
這位師長倒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有點兒意思。
隨即她展露笑容，與林晏輕輕一握。
落座後，三人簡單寒暄幾句，珍姐便切入正題︰
“林師長，小蝶這段時間一直在接受我們的訓練，原本計劃安排她擔任您的專屬聯絡員，只是沒想到滬市的局勢變化得這麼快。”
她也很無奈，跟林晏還沒開始合作呢，結果滬市都要淪陷了。
“恕我冒昧，”珍姐問道︰“如今前線局勢究竟如何？國軍高層是否已決定放棄滬市？”
林晏微微點頭，並無隱瞞之意︰“沒錯，如今我軍既無制空權，也無制海權，重炮火力也不及敵人，上面已經決定撤出滬市了。”
听到林晏肯定的答復，周小蝶面露震驚，珍姐則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林晏又補充道︰“我38師接到命令，將堅守至本月底，隨後撤離。”
珍姐目光微動，將這個時間牢牢記下。
她听懂了林晏的言外之意，如果組織還想與他有所合作，就必須趕在部隊撤離之前抓緊時間。
“林師長，我這次前來，仍是代表組織，懇請您施以援手。”
珍姐沒有繞彎子。
上次接觸後，她已大致了解林晏的處事風格。
見林晏神色平靜，她繼續說明來意︰“如今滬市撤往外地的路線已被國軍全面封鎖，我們希望您能簽發一批加蓋師部大印的通行證，以便轉移組織中的重要人員。”
林晏身為38師的師長，確實擁有合法的軍事通行許可權限。他簽發的證件，足以讓人員在沿途關卡暢通無阻。
“此外，滬市即將淪陷，我們還希望您能為部分重要的潛伏人員，提供國軍官兵的身份證明或退伍文件。這些文件都將成為他們在敵佔區開展情報工作的護身符。”
她稍作停頓，語氣轉為懇切︰“林師長，您的部隊撤了，但戰爭在滬市不會結束。我們將繼續在此戰斗，襲擾日軍，為您和後方爭取重整旗鼓的時間。”
“此刻您幫助我們，就是在幫助您自己未來的反攻。”
“我們雖是初次合作，但今日您若伸出援手，他日無論您在何處抗戰，在滬市，您都將多一雙眼楮，多一位盟友。”
“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合作的開始。”
林晏听完後，微笑頷首︰“這些忙我可以幫，那麼作為合作，你們能為我做什麼？”
珍姐伸出四個手指，逐一說明。
“第一，您的家人或您指定的軍官家屬，我們將動用一切資源，將其絕對安全地轉移至大後方，並確保生活無憂。”
“第二，您今日的民族大義之舉，將被如實記錄。我們將通過一切渠道，將您塑造為超越黨派的抗日英雄，確保您的歷史地位與名望不受玷污。”
說到這里，她稍作停頓，觀察林晏的反應。
可惜對方神情依舊平靜。
于是繼續說道︰“第三，我們承諾為您保留一條在任何時候都暢通無阻的通道。”
“只要您仍在抗日，無論身在何方，我們都將是您最可靠的敵後情報來源與物資補充通道。”
“若有一日，您對現狀徹底失望，您和您帶來的部隊，將永遠被視作我們自己人。在新的隊伍里，有您應有的位置。”
林晏臉上仍未見波瀾，似乎對這些條件並不太動心。
“就這些？”見珍姐似乎言盡于此，林晏開口問道。
珍姐點頭，說道︰“林師長，如果您有其他方面的要求，請盡管提出，我們會盡力滿足。”
林晏說道︰“你說的這些，對我用處不大。第一，我的家人早已不在，無需轉移。”
周小蝶聞言，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第二，我也不需要你們宣傳。我抗戰只為驅逐日寇，不是為了當什麼英雄。”
听到這里，珍姐目光微動，對眼前這位師長有了新的認識。
林晏笑了笑，繼續說道︰“至于第三條，那是將來的事，太遠了。”
雖然他現在沒準備加入，但是話也沒說絕。
珍姐略作沉吟︰“林師長，如果您對這些條件不感興趣，我們也可以用錢財交換。”
林晏搖頭︰“我現在不缺錢，對這些也不感興趣。”
珍姐感覺有些棘手，她想了想，繼續說道︰“林師長，我們知道您個人無所求，但您手下這些百戰余生的弟兄，卻是實實在在的。”
“我們可以通過秘密渠道，將您無法帶走的重傷員安置進租界的教會醫院，慈善機構，或分散到可靠的市民家中。他們不會被記錄在案，更不會落入鬼子手中。”
“此外，在您撤退的關鍵路線上，我們可以安排游擊小隊襲擾追擊鬼子，制造混亂、誤導判斷，為您爭取時間。”
“我們會用自己的命，換您主力安全撤離。”
林晏仍搖頭︰“傷員我會帶走，殿後部隊也已安排妥當。”
見林晏接連婉拒，珍姐輕輕嘆了口氣︰“林長官，您就直說吧，到底需要我們做什麼？”
林晏走到辦公室牆邊懸掛的作戰地圖前，用戴白手套的手指在滬市與金陵之間劃出一條線︰
“我的部隊將按計劃撤退，但我不能完全信任上峰規劃的路線，屆時局面勢必混亂。我需要一條由你們確認安全的備用撤離通道。”
珍姐點了點頭，這個要求合情合理，而且也不復雜。
“第二點，”林晏的手指重重落在金陵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我部下一站將是防守這里。我需要你們在金陵的組織全力配合。”
“準備工作現在就要啟動。”他語氣果斷，“你們熟悉民間路線與水道，我需要你們提供一條盡可能避開城市與鬼子主力的備用路線信息。”
“這不僅是我的退路，更是金陵數十萬市民的生機。”
“同時，我需要動用你們在金陵的印刷廠與通訊社，從明天起開始印刷我提供的報紙與傳單，發放全城。內容旨在揭露鬼子即將實施的屠城暴行，並指導百姓有序疏散和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