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里的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墨白看著林月，眼神里的懷疑幾乎要溢出來，語氣帶著刺︰“可以啊小月月，剛來戰隊沒兩天，就把豪門戰隊的隊長都吸引來了，手段挺厲害。”
林月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帶著委屈和慌亂︰“我……我真的不認識他……我從來沒見過他……”
“不認識？”墨白冷笑一聲，“不認識人家會一出手就是十萬塊？還特意點名要認識你？”
“夠了。”陸星辰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訓練室里的騷動。他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直播效果很好，熱度和打賞都遠超預期。金剛，這筆錢到賬後，先交了網費和電費，剩下的留作戰隊日常開支。”
“好 隊長！”金剛立刻應下，趕緊打圓場，“肯定是月月太可愛了，King神才隨手刷的禮物，大家別多想！”
陸星辰最後看向林月，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你，今晚加練兩小時。新版本輔助裝備改動很大，熟悉一下屬性和被動效果。”
“……是，隊長。”林月乖乖應下，心里卻五味雜陳。
墨白冷哼一聲，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間。金剛拉著一臉茫然的阿鬼也趕緊溜了。訓練室里只剩下林月和陸星辰兩個人。
陸星辰沒有離開，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機，點開了游戲客戶端，似乎也要開始排位。
林月默默地登錄自己的賬號，心里亂糟糟的。King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她不知道對方是無意之舉，還是故意試探。而陸星辰的態度，更是讓她摸不透——他是懷疑她了，還是單純覺得她需要加練？
兩人各自排位，訓練室里只剩下鍵盤和鼠標的敲擊聲，安靜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林月不敢再有任何“非常規”操作，老老實實地玩著輔助，技能中規中矩，數據平平無奇，完全是一個新人該有的水平。
突然，她的游戲界面彈出一個組隊邀請，邀請者的ID赫然是【Star】。
林月愣了一下，手指懸在鼠標上，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接受”。
隊伍語音里，傳來陸星辰清冷的聲音，沒有多余的寒暄︰“跟我雙排。”
“……好。”林月輕聲應道。
游戲開始，依舊是下路組合。這一次，陸星辰選了一個前期作戰能力極強的ADC，打法異常凶悍，充滿了侵略性。他不再像試訓時那樣穩健，而是頻繁地找機會對拼，甚至主動越塔，仿佛要把所有壓抑的情緒都發泄在游戲里。
林月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才能跟上他那狂風暴雨般的節奏。她不能再“演”了，至少不能演得那麼明顯。她需要精準地計算對方技能的CD，預判對方的走位，在極限距離為他套上護盾，在他血量見底時及時交出治療，甚至要提前在河道插眼，為他規避打野的gank。
幾局下來，兩人配合得異常順暢，每一局都贏得干脆利落，戰績華麗得不像話。
隊伍語音里一直很安靜，直到最後一局結束，游戲界面彈出“勝利”的提示，陸星辰才突然開口，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那個King，”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技術也就那樣。你不用太把他當回事。”
林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憋笑︰“……啊？”
他這是在……安慰她？還是……在變相宣示主權？這個冰山隊長，竟然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沒等她想明白，陸星辰已經退出了組隊，站起身，摘下耳機。“加練結束。早點休息。”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訓練室，只是耳尖似乎比平時紅了一點。
林月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著陸星辰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游戲界面上兩人剛剛雙排的輝煌戰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位看起來高冷不近人情的冰山隊長，好像……有點可愛？
而回到房間的陸星辰，靠在門板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剛才那句話，是不是說得太刻意了？會不會顯得很幼稚？
加練結束時，已是深夜。訓練室里只剩下林月一個人，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四周寂靜無聲。她卻毫無睡意，King的出現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讓她坐立難安。
她猶豫了一下，移動鼠標，點開了《天命》游戲客戶端右上角一個極其隱蔽的小圖標——那是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入口，需要輸入特定指令才能解鎖。她的指尖在鍵盤上敲擊，輸入了一串復雜的代碼。
一個不同于常規游戲界面的登錄窗口彈了出來，背景是純黑色的，只有中央一個簡單的賬號密碼輸入框，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戰術模擬服務器權限認證】。
這是三年前，她作為“月神”時，和當時最頂尖的幾位選手、分析師一起私下搭建的戰術測試服務器。這里沒有段位，沒有排名，只有最純粹的技術交流和戰術模擬，所有的數據都來自于職業比賽的真實復盤。知道這個服務器存在的人，整個聯盟不超過十個。
她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了良久，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輸入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賬號和密碼——【Moon】。
【身份認證通過。歡迎回來，Moon。】
熟悉的界面加載成功，空曠的服務器大廳里，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訓練房間。好友列表里，只有寥寥幾個灰色的ID，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登錄過了。其中一個ID，赫然是【King】，頭像還是三年前的樣子，沒有更換。
他果然還在這里。林月的心髒微微一緊，看來King剛才在直播間的舉動，絕不是偶然。
她輕輕嘆了口氣，正準備點擊“退出登錄”，視線卻被服務器界面左側一個加密信箱圖標吸引了——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紅色未讀標識在閃爍，格外顯眼。
誰會在這里給她留言？這個服務器已經沉寂了三年，除了她和那幾個老朋友，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她猶豫了一下，點擊了信箱圖標，輸入了二次驗證密碼。信箱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封郵件，沒有署名，沒有主題，發送時間顯示是在一年前。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手指微微顫抖著點開了郵件。郵件內容只有短短一行，像是一個電腦文件路徑，又像是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
【C:\Users\Moon\Desktop\ProjectE\data\archive73.dat】
林月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路徑……是她三年前那台私人筆記本電腦的硬盤路徑！“ProjectE”，是她當年和戰隊教練、首席分析師一起秘密進行的一個戰術分析項目代號，項目內容是通過大數據建模，分析職業選手的操作習慣和戰術漏洞，甚至涉及一些未公開的游戲底層機制。這個項目在後期因為數據過于敏感，被聯盟以“可能影響比賽公平性”為由緊急叫停，所有相關數據都被要求封存銷毀。
怎麼會有人知道這個路徑？還特意把它發到這個幾乎被遺忘的服務器郵箱里？
是警告？是提示她當年的項目數據還有殘留？還是……一個引誘她上鉤的陷阱？
林月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抖。三年前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似乎又要重新浮出水面。
三年前被迫退役的陰影，像潮水般猝不及防地將林月淹沒。那不僅僅是手腕傳來的刺骨疼痛，更深層的，是那些她拼命想要遺忘，卻又在午夜夢回時反復糾纏的猜測——關于聯盟內部暗流涌動的利益糾葛，關于某些資本力量翻雲覆雨的操控。
她一直懷疑，自己手傷的急劇惡化，並非單純的“長期勞損”。那些突如其來的麻木，那些在關鍵訓練時不受控制的顫抖，太蹊蹺，蹊蹺到讓她不敢深想。
難道……King今天在直播間的出現，和那封神秘郵件有關？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什麼？還是說，他本身就和當年的事情脫不了干系？
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像密密麻麻的蛛網，纏得她喘不過氣，脊背陣陣發涼。
就在這時——
“啪。”
訓練室的燈驟然亮起，刺眼的光線瞬間劃破黑暗。林月下意識地眯起眼楮，心髒狂跳不止，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退出了那個特殊服務器界面，指尖飛快地切回普通的游戲大廳，屏幕上只剩下一片平靜的主頁面。
她僵硬地抬起頭，看到陸星辰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先是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又緩緩下移，落在她剛剛切換完畢、看起來無比正常的電腦屏幕上，仿佛要透過屏幕看穿什麼。
“這麼晚還不睡？”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
林月的心髒還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她用力攥了攥手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穩︰“馬、馬上就睡，隊長你怎麼還沒休息？”
“喝水。”陸星辰舉了舉手中的玻璃杯，目光卻沒有離開她，“路過看到你這邊燈還亮著。”
他的視線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電腦屏幕，又落回她臉上，眼神深邃，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探究，像在審視一件需要拆解的精密儀器。
“剛才，”他頓了頓，語氣平淡無波，听不出喜怒，“在玩什麼？界面好像沒見過。”
自那晚在陸星辰房間瞥見那個名為【MRetiredAnalysis】的文件夾後，林月感覺自己像走在鋼絲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訓練，每一次對話，她都緊繃著神經，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出更多馬腳，將自己隱藏的過往徹底暴露。
然而，陸星辰的表現卻平靜得令人心驚。
他沒有追問，沒有試探，甚至在她幾次因為心神不寧而出現微小失誤時，也只是淡淡地指出操作問題，語氣專業得仿佛那晚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戰術復盤。
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比直接的質問更讓人煎熬，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何時會落下。
這天下午，訓練間隙，林月正對著電腦屏幕發呆，一杯溫熱的奶茶突然輕輕放在了她手邊。
她愕然抬頭，撞進陸星辰平靜無波的眼眸里。
“金剛買的，每人都有。”他語氣自然，仿佛只是在分發一份普通的戰隊福利，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林月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金剛正抱著一大桶1.5升的冰紅茶對瓶吹，喝得滿臉通紅；墨白桌上放著一罐沒開封的黑咖啡，標簽都沒撕；阿鬼則捧著一盒純牛奶，小口小口地抿著。
只有她，面前是一杯包裝精致的烤奶，杯身上貼著的標簽清晰寫著“三分糖，去冰，加珍珠布丁”。
這是她三年前作為“月神”時，唯一被粉絲扒出來的飲品偏好。那時候她訓練忙，偶爾會讓助理帶一杯，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還有人記得。
心髒猛地一跳，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她捏著奶茶杯壁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了。
他絕對知道了！
這根本不是巧合！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告訴她——我清楚你的底細，你的過去，我都知道。
林月低下頭，用力吸了一口奶茶，甜膩的味道在口腔里化開，卻像帶著刺，讓她感覺喉嚨發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謝謝隊長。”她小聲說，聲音有些干澀，像被砂紙磨過。
陸星辰“嗯”了一聲，視線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很輕，卻像羽毛般拂過心尖，留下一陣細密的癢。隨即，他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剛才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