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雁啊,你也不用再為玲瓏閣憂心了,你看看,你一離開玲瓏閣,玲瓏閣就忽然有了進展,說不準就是因為有你在,所以玲瓏閣一直以來才沒什麼進展……”
她盯著陸尋雁的臉,想看到陸尋雁懊悔或是嫉恨的表情,但很可惜,眼前的女人不動如山,瞧著就來氣。
陸尋雁緩緩開口︰“我說過了伯母,不必謝我,不過是施舍。”
張賀婷臉色一變︰“你!”
陸尋雁聲音清麗,不急不緩︰“伯母還是先顧著自己吧,我听聞四弟在外頭又惹了事,至今也沒回來,伯母難道不想立刻去將自己的兒子撈回來嗎?”
張賀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臉色立刻變了,疾言厲色︰“昭兒那是因為被那些狐朋狗友迷惑才犯下錯事,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會回來了,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盛陽昭犯的錯可不是什麼小錯,他常年好賭,偷了張賀婷的銀錢去賭博,賭得兩袖空空,若不是因他是盛家的二郎,早被賭場老板砍了手指頭,如今還被關在賭場里回不來。
听聞,還有位青樓女子伴在身側,好不快活。
陸尋雁看著她,唇角微微彎起︰“伯母還是快些去籌錢吧,再等幾天,怕是四弟的手指頭就要沒了。”
張賀婷眼底慌亂不已,急切道︰“你是如何知曉此事?我分明、分明——”
分明瞞得那樣好,就連她的丈夫都不知道,只以為盛陽昭只是犯了無關緊要的小錯,外加性子貪玩,這幾天才沒回家。
陸尋雁沒有解釋,只道︰“伯母,四弟這次欠的錢可不是小數目,怕是要動用伯母的嫁妝才可填上了。”
張賀婷臉色白了白,湊過來壓低聲音︰“我不許你說出去,听到沒有,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我不允許你說出去。”
陸尋雁聲音很輕︰“放心伯母,我只是給您指條明路,伯母母族式微,想必也沒有為您準備多少嫁妝,玲瓏閣近來收益不菲,還是伯母操持的,伯母完全可以從收益里抽出一部分,只要稍加運作,不會有人發現的。”
張賀婷第一時間就反駁,吹眉瞪眼︰“你這是要害我,怎麼可能沒人發現,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陸尋雁搖頭,臉上表情真誠︰“我是真心實意,昭兒是我的四弟,我當然希望他能好,況且我說的也並無道理,伯母,玲瓏閣的賬本在您手里,不是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只要將賬本做好,就不擔心會有人發現,再者說,玲瓏閣的收益是盛府的,四弟又是盛府的孩子,用盛府的銀錢救盛府的孩子,那是理所應當的,任誰知道了都不應該置喙。”
張賀婷臉色變化許久,最終仍是毅然決然地推開陸尋雁。
“這是貪污,你這麼說就是要害我,我才會听你所言,”張賀婷揚起下巴,“籌錢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用不著你來操心。”
撂下話,張賀婷背影匆匆地離開了,仿佛陸尋雁是要吃她咬她的洪水猛獸。
阿青說︰“小姐是如何知道四公子欠了賭場銀錢?”
竹月說︰“你忘記了,四公子去的賭場是小姐名下的賭場。”
“是哦,差點忘了,”阿青隱隱擔憂,“可這樣做,大夫人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
“不知,”陸尋雁說,“但我原本並不打算以此做文章,可大伯母偏偏撞上來,那便讓她心痛一回。”
阿青又問︰“那大夫人真的會偷拿玲瓏閣的收益嗎?”
陸尋雁道︰“大伯母的嫁妝銀子剩得不多,手頭上的銀錢也沒多少,四弟欠的銀錢足足有幾千兩,若是不拿玲瓏閣的收益,她怎麼籌得到錢。”
在她來之前,盛府的情況非常糟糕,拆了東牆補西牆,偏偏盛府里的人愛打腫臉裝胖子,非要維持世家氣度,一應用度都是最好的,府中僕人眾多,每月例銀都是一筆大數字,但盡管如此盛府還是不願意減些人,人窮要求還高。
據她所查,府里的這些媳婦都會明里暗里拿出自己的嫁妝銀子貼補盛府,盛府才不至于立刻崩塌。
自她來了以後,盛府的商鋪有了起色,完全撐得起盛府世家的門面,也不至于讓媳婦們拿嫁妝貼補。
還有盛陽昭之事,她嫁進盛府這一年,盛陽昭一直沉迷賭博,欠下不知多少錢,張賀婷拿嫁妝銀子為盛陽昭擦屁股,有時張賀婷還會以各種名義從盛府庫房拿錢,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也不算多少銀錢。
她對盛府是有怨氣的,盛府里這些人吃了她這麼多好處,反倒過來咬她一口,奚落貶低。
她不該也不能就這麼忍下。
起碼要將盛府還原到她來之前的樣子。
“回去歇著吧,我也累了一天。”陸尋雁道。
阿青接上說︰“小姐,丫頭們在給小姐煮熱水,小姐現在要沐浴麼?”
陸尋雁輕聲說︰“先用晚膳吧。”
阿青點頭︰“好,我去千味樓買。”
竹月說︰“不用,廚房送來了。”
桌案上不知何時擺放著可口的菜肴,阿青哼了聲︰“看來他們是怕了流言蜚語,終于把吃食送過來了。”
“小姐,我還要去千味樓嗎?”
陸尋雁輕聲道︰“去,為什麼不去,去的時候要好好感謝那些仗義執言的人,如果不是他們,我在盛府就吃不起飯了。”
阿青笑起來,眉眼彎彎︰“誒,我明白了小姐。”
翌日一早,陸尋雁就起身,竹月和阿青去了鋪子幫忙,她只身去了盛府後門。
後門處,書影早已恭候多時。
書影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對她作了一揖,道︰“陸大夫。”
半路上,陸尋雁撩開車簾,對書影說︰“麻煩,可以從長公主府後門進去嗎?”
正門進入,太過晃眼,她與長公主之間的交易,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書影回了頭看她,說︰“將軍說了,盡可能滿足陸大夫的要求,陸大夫有什麼需要盡管和我說。”
陸尋雁一頓,遲緩地點頭︰“我知道了。”
進了公主府,懷蘭帶著陸尋雁進去︰“從喝下陸大夫給的藥開始,殿下就從未進食,只不過長時間不吃東西,殿下的狀況已經有點不好了。”
“這是預料之內的事,不必心慌,”陸尋雁從袖中抽出紙,遞給懷蘭,“這是我為殿下準備的藥膳食譜,以五天為周期一更換,務必遵守,確保殿下除了藥膳以外不會再進食其他。”
懷蘭接接過去,她的眼楮微微瞪大,幾張紙密密麻麻寫滿了藥膳的制作步驟和更換的時間,里面包含了一個月的食譜藥膳,沒有一天缺漏。
陸尋雁說︰“我待會會去給殿下施針,大約半個時辰,在施針期間,你們可以將藥膳準備好了,等施針結束就可以為殿下呈上去。”
她又掏出一枚瓷瓶,遞給懷蘭︰“這是我為殿下調制的藥香,待會施針前就需要點上,藥香必須一直燃放,效果才會最好,這是五天的量,四天後我會再為殿下調制藥香。”
懷蘭重重點頭︰“好,辛苦陸大夫,您昨晚說的那些物件都已經放在殿下的寢室里,您進去就可以看見。”
“好。”
陸尋雁一轉頭,就發現祁正卿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與懷蘭身後,青年身形修長,玄衣黑發,腰側掛劍,眉眼疏淡,唯有那雙漆黑眸子泛著一層難以直視的空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