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厲害了,出乎老夫的意料,”李大夫說,“她這個藥方雖不能根治,但對緩解病癥有奇效,老夫方才也為殿下寫過一張藥方,遠遠比不過現在這張藥方,這張藥方簡直是出奇制勝,老夫完全沒有想過還能如此?!”
胡同達說︰“所以說,這個藥方可以用?”
“完全可以,這張藥方非常玄妙,太妙太妙,”李大夫就差拍著大腿保證了,“老夫以為,先不要用我寫的藥方,就用女大夫的藥方。”
胡同達眼楮發亮︰“真的?那太好了,那我現在就去煎藥。”
“胡老板、胡老板!”
一位伙計跑過來,神情焦急︰“胡老板,有急事,貨被扣下了,您盡快去看看吧。”
胡同達眉心一皺,有些糾結︰“我這里還有事——”
李大夫說︰“胡老板,這藥方就交給老夫,老夫煎好藥就給殿下送去,你就放心吧。”
胡同達連連點頭︰“好,那就麻煩李大夫了。”
“去吧。”
清竹居。
“殿下,這是草民為您煎的藥,喝了這藥,病癥能減輕些,殿下趁熱喝了吧。”
長公主瞥了眼黑乎乎的藥湯,眼神有些抵觸,但她還是說︰“拿過來吧。”
藥的味道有所不同,但長公主這些年吃過的藥海了去了,也不在意。
她仰頭一飲而盡,將碗放回桌案上,一卷被子,背對著眾人︰“都出去吧,本宮要歇著了。”
祁正卿斂下眼皮,沉默地退了出去。
屋外,祁正卿望著院內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低聲道︰“李大夫,真的沒辦法嗎?”
李大夫搖頭,嘆息道︰“是草民學術不精,看不出長公主所中何毒,讓將軍失望了。”
祁正卿眉心微蹙,雙手虛握成拳。
李大夫心中有些不好受。
眼前的男人是戰場上一往無前的大將軍,是邊境百姓眼中戰無不勝的守護神,鎮北將軍守了多少百姓的平安,唯獨護不了自己的母親。
李大夫這些年都在邊境生活,對鎮北將軍的威名有更深刻的感受,因此也更加酸澀慚愧。
而長公主殿下當年英姿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以女子之身力挽狂瀾,亦是戰功赫赫。
宣北侯已經犧牲,沒道理長公主殿下也要跟著去。
可他就是救不了。
那麼多太醫、大夫,都救不了。
他寬慰道︰“將軍不必太過憂慮,世間萬物都是一物降一物,既有毒藥,那定會有解藥,長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化險為夷,否極泰來。”
祁正卿低聲道︰“那便借李大夫吉言。”
“正卿,正卿!”
屋內忽然傳來長公主的呼喚,李大夫只感覺到身邊有微風拂過。
轉眼,祁正卿已經進屋了,他連忙跟上去。
進了屋,只見長公主背對著他們,站在床榻前,手握一把匕首。
祁正卿說︰“母親,發生何事?”
長公主轉過身,表情還留著些許詫異,握著匕首,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我感覺我的力氣又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祁正卿抬起眼,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走過去,躬身為長公主把脈。
長公主和將軍都在盯著他看,李大夫有些壓力,但還是撫著胡子,緩緩道︰“大約是因為方才給殿下喝的藥。”
長公主冷靜下來,眸色銳利︰“可你說過,那藥只能緩解病癥,並不能根治。”
“是。”
李大夫點頭︰“草民在給殿下煎藥時便猜測到殿下的病癥可以壓下些許,只能也沒想過藥效竟會這麼快出現,實在出乎草民的意料。”
長公主將匕首塞回到軟枕下︰“你細說。”
李大夫說︰“不瞞殿下和將軍,殿下方才喝的藥並非是草民寫下的藥方,而是那位女大夫,原本草民打算用自個兒寫的藥方為殿下煎藥,但在煎藥前草民看到了那位女大夫寫的藥方,女大夫的藥方實在是太妙太妙,草民寫的藥方在女大夫的藥方前只會自慚形穢,于是草民決定采用女大夫寫的藥方。”
“那張藥方雖不能徹底根治,但實是可以減輕殿下的病癥,遠超草民看過藥方的療效,”李大夫說,“事實也和草民預料的一樣,殿下的病癥果然被摁下去了。”
“女大夫?”
長公主擰眉思考︰“可是舒蘭?”
李大夫說︰“是,是,是她,方才草民記不起她的名字,如今被殿下提醒才想起來,藥方正是這位林姑娘寫出來的。”
長公主輕笑了下︰“她是說過會回去仔細想想,沒想到那麼快就有新藥方,難為她費心了。”
李大夫也感嘆︰“以林姑娘的本事,過些年草民都得拜她為老師了。”
長公主攥了攥拳頭︰“我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這麼輕松的感覺了,就像突然活過來一樣,就算不能根治,也是好事。”
“懷蘭。”
屋外走進來位侍女,“奴婢在。”
長公主說︰“去將庫房里的沉湘琴取出來,拿去送給舒蘭。”
懷蘭應聲是,很快離開。
長公主看向祁正卿︰“正卿,你去將我的槍取過來,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和你比試比試了,甚是想念,趁著藥效還在,我與你比上一場,如何?”
祁正卿沒立刻答應,看向李大夫︰“母親這身體可以嗎?”
李大夫撫著胡子說︰“稍微試試也無妨,也算得上是強身健體。”
一炷香後,長公主喘著氣將槍扔給祁正卿︰“三年未練,功夫倒退不少,連你十招都過不了。”
祁正卿將紅槍擺正,說︰“母親能盡興便好。”
長公主坐在樹下桌案邊,抬頭望著自己的兒子。
大概在天底下所有母親眼里,自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長公主亦是。
在祁正卿還小時長公主就看出來他樣貌不俗,如今長大,長身玉立,腰身挺拔,容貌俊美,從前未在戰場浸淫多久時,他還算是張揚恣意,文武皆通,引了多少姑娘家芳心暗許。
他眼光頗高,一個也瞧不上,就算她和他爹未曾教導,他也從不去煙花柳巷,端正嚴明,克己復禮。
如今家事大變,又在戰場廝殺多年,他的氣勢反而沉澱下來,沉默內斂,就像是一柄歸入劍鞘的利刃,鋒芒不露,一露既見血。
臉龐也比三年前更加堅毅果決,心事不形于色,對著她這位母親也習慣沉默,收斂心性。
但即使如此,他也比三年前更加耀眼。
長公主笑了笑︰“三年不見,你可曾找到你歡喜的姑娘了?”
祁正卿撩起眼皮,語氣淡淡︰“為何說起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