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內，那道帶著戲謔與玩味的聲音，通過電流清晰地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秦夢如的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攥緊了葉不凡的手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靈溪懷里的小紅蛇也仿佛感受到了那股刺骨的寒意，不安地吐著信子。
葉不凡依舊拿著那部老舊的諾基亞手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關乎一個頂尖世家滅門的挑釁，而是一段無關緊要的天氣預報。
“我親愛的堂弟，葉不凡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品味“堂弟”這個詞，然後發出一聲輕笑。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天瑜。按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堂哥。”
葉不凡沒有說話，他的沉默比任何憤怒的咆哮都更具壓迫感。
“怎麼不說話？不喜歡我送的這份歡迎禮物？”葉天瑜的聲音里滿是笑意，一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殘忍笑意，“京城葉家那幫老東西，二十年前就把你當成棄子扔了出去，現在我幫你把垃圾清理干淨，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為了迎接你的回歸，我特意為你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煙火。怎麼樣，那沖天的火光是不是比任何歡迎的禮炮都更加絢爛？”
他口中的“煙火”，指的是永生大樓那場將一切焚燒殆盡的大火。他口中的“禮物”，指的是京城葉家那個深不見底，吞噬了上百條人命的巨坑。
葉不凡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听不出一絲波瀾。
“你在哪？”
“別急嘛，我親愛的堂弟。”葉天瑜似乎很享受這種貓戲老鼠的游戲，“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玩。你不好奇嗎？為什麼我能動用那種力量，為什麼‘獵人’會選擇我，而不是你這個所謂的‘鑰匙’？”
葉天瑜自問自答，語氣中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是個失敗品。一個為了保護我這枚真正的‘鑰匙’，而被推到台前的可憐替代品而已。”
“你的父母，葉擎蒼和甦婉，他們確實是天縱奇才，基因序列近乎完美。可惜啊，他們太完美了，完美到讓‘生命方舟’那群瘋子都感到了恐懼。所以，他們必須死。”
“而你，”葉天瑜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憐憫，“你繼承了他們完美的基因，卻也繼承了他們那可笑的屬于凡人的情感。這在‘上頭’那些大人物看來是最大的缺陷，一個有弱點的工具，隨時都可能失控。”
“所以我誕生了！一個完美的，剔除了所有不必要情感，只為了追求終極力量和永生而存在的，升級版‘鑰匙’。”
葉天瑜的話如同驚雷，揭開了一個更加殘酷的真相。
葉不凡的存在，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為了吸引火力，為了保護真正“鑰匙”而存在的誘餌和幌子。
“二十年前把你扔到天海市，讓你像野狗一樣掙扎求生，是計劃的一部分。五年前，讓你頂罪入獄，在黃泉路那個骯髒的地方被老頭子打磨，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你所經歷的一切苦難，你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只是為了讓你這塊‘磨刀石’變得更鋒利，好為我這個真正的主人，掃清前路上一些不必要的障礙。”
“現在，你做得很好。周家、宋家、天海市的那些螻蟻，還有‘生命方舟’在天海的那個小小分部……你都清理得很干淨。作為獎勵，我親手抹掉了京城葉家那群廢物，算是為你出了一口惡氣。”
葉天瑜的聲音里充滿了施舍的意味。
“現在，游戲進入下一個階段了。我親愛的堂弟，我為你準備了一個更宏大，更精彩的舞台，讓我看看，你這個失敗的替代品，究竟能給我帶來多少樂子。”
“對了，”葉天瑜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玩味，“你找到的那個女人，甦婉……她可是我們計劃中最關鍵的‘母體’，是開啟最終秘密的終極獎品。”
“我很期待，親手從你這個失敗品手上，把它奪過來的那一天。”
說完，葉天瑜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然後干脆地掛斷了電話。
機艙內死一般的寂靜。
秦夢如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看著葉不凡，眼中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她無法想象，一個人在听到如此顛覆認知、如此殘酷的真相後，內心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然而，葉不凡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他緩緩放下手機，仿佛剛剛只是接了一個推銷電話。
他轉過頭，看著滿臉擔憂的秦夢如，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我沒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沒有憤怒，沒有咆哮，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劇烈波動。
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不是死寂，而是一切風暴來臨前的寧靜。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殺意，所有的瘋狂都被他完美地收斂到了這片幽暗之下，只等待一個徹底爆發的時刻。
他越是平靜，秦夢如就越是心疼。她知道，這個男人把所有的痛苦都獨自扛了下來。
葉不凡站起身，走到駕駛艙門口，敲了敲門。
艙門打開，一名穿著軍裝的飛行員探出頭來。
“葉先生，有什麼吩咐？”
“改道。”葉不凡的語氣不容置喙，“去京城。”
飛行員愣了一下，有些為難︰“可是，葉先生，我們的航線是預先報備的，臨時更改需要……”
葉不凡沒有跟他廢話，直接拿出了龍戰給他的那部衛星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幾乎是瞬間被接通。
“龍戰，是我。”
“葉先生！”電話那頭的龍戰聲音急切。
“我要去京城，立刻，馬上。給我安排一條絕對保密的航線，降落在離市區最近的軍用機場。另外，通知最高層，從現在開始，關于京城葉家的一切由我接手。這是命令，不是商量。”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遞還給目瞪口呆的飛行員。
“現在，可以了嗎？”
飛行員看著那部代表著最高權限的電話，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猛地挺直身體，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是！保證完成任務！”
很快，巨大的軍用運輸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調轉機頭，朝著華夏的心髒，那座風暴匯聚的城市全速飛去。
機艙內，葉不凡回到座位上，目光落在了那副由“萬年溫玉”投射出的，浩瀚而神秘的星圖之上。
葉天瑜以為自己是獵人，以為自己掌控著一切。
他卻不知道，從他打來這個電話開始，他就已經從獵人，變成了葉不凡的獵物。
京城。
他回來了。
這一次，不是為了認祖歸宗。
而是為了……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