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咆哮,一頭橘紅色的巨獸正從內到外,貪婪地啃噬著那座白色巨塔。
玻璃化作暴雨,砸在廣場上,發出清脆而尖銳的哀鳴。
灼熱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干燥窒息。
葉不凡一動不動,那片火海倒映在他的雙眸里,是兩口沸騰而燃燒著猩紅岩漿的深井。
他不是在看一棟大樓的毀滅,而是在看一座墓碑的豎立,一座用他滔天恨意鑄就的豐碑。
五十名龍牙戰士靜立在他身後,死寂如墳。
他們能感受到皮膚上的灼熱,但一股更深沉的寒意從他們前方的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那股寒意足以凍結他們的骨髓。
這不是人,這是一尊復仇的神,是他們的王。
影子向前踏了半步。
“家主,我們所有力量都已出動。”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被火焰的 啪聲切割得斷斷續續。
“老爺子已經下達了最高指令,整個秦家……听您號令。”
葉不凡沒有回頭,他把手伸進外套,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兩個檔案袋的輪廓。
冰冷的塑料,溫熱的回憶。
“走。”
他的聲音嘶啞粗糲。
“別讓我媽……等急了。”
十輛黑色商務車猛地掉頭,駛離了那片燃燒的廣場。它們將那支巨大的火炬甩在身後,化作夜空中一道毀滅的信標。
車窗外的城市燈火飛速倒退,成了一片沒有意義的模糊光斑。
葉不凡坐在頭車里,他攤開了膝上的檔案袋。
他看著父親的照片,那麼強壯,笑得那麼燦爛,眼里有光。
【初代素材01號(男),基因序列穩定,具備極高研究價值,已分解。】
分解兩個字是一根釘子,狠狠地釘進了他的心髒。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母親的照片上,那麼溫柔那麼美麗,她的笑容能融化整個寒冬。
【初代素材02號(女),基因序列完美,母體樣本,已封存。】
“封存”。
像一件實驗器材,像一瓶危險的化學品。唯獨不像一個人,不像一個母親。
葉不凡閉上了眼楮,那張溫柔的臉龐和冷鏈車里那些因為痛苦而極度扭曲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都是素材,都是為了某些瘋子可笑的長生夢而準備的……燃料。
“再快點。”
三個字從他唇間逸出,帶著冰碴。
司機身體一顫,油門一腳踩到了底,引擎發出痛苦的轟鳴。
天海市還在沉睡,無人知曉,一場足以用鮮血洗清罪孽的風暴,即將在城市的一角徹底引爆。
東郊,荒涼,死寂。
廢棄的倉庫和工廠,像一座座被遺忘的墓碑散落在黑暗的大地上。
車隊拐下了主路,駛上了一條塵土飛揚的小徑。
遠處,一條長龍般的車燈劃破了濃稠的夜色。
幾十道,甚至上百道。
裝甲車,重型卡車,黑色的轎車,它們以完美的隊列停靠著,引擎怠速運轉,發出的低沉嗡鳴讓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這就是秦家的力量。
一頭沉睡的巨獸此刻被一個男人的怒火徹底喚醒。
十輛商務車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從隊列中大步走來。
他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眼神銳利如鷹。
他是秦龍,秦家龍牙的副統領,這支力量只負責處理家族最骯髒的事務,只听命于家主一人。
秦龍走到葉不凡的車前,在三步之外停下,他深深地低下了頭。
“龍牙副統領秦龍,听候家主調遣!”
他的聲音像砂石在摩擦。
在他身後,三百名黑衣人動作整齊劃一,右拳猛地捶在左胸,發出一聲無聲卻震天的轟鳴。
最初的龍牙不過五十人,都是原秦衛的班底,秦龍就是秦衛的指揮使。
在葉不凡任命影子為龍牙統領後,秦龍就自動成為龍牙副統領了。
秦龍這些時日負責龍牙的擴編任務,也是沒有辜負葉不凡的信任,短短時間內讓龍牙達到了三百人的規模。
葉不凡推門下車,冰冷的夜風吹不熄他血脈里的火焰。
他掃視著眼前這支大軍,一支從陰影中走出的軍隊,一支隨時準備踏入地獄的軍隊。
“秦龍。”
“在。”
“零號倉庫是什麼地方?”
秦龍的臉色無比凝重。
“家主,零號倉庫不在天海的明面產業里,它是一個黑站,由幾個來自京都的外來家族早年共同出資建立。”
“它的偽裝身份,是一個廢棄的軍用後勤基地。”
“軍事級別的防御,三米厚的混凝土牆體,鈦合金主門。守衛是一群從境外來的雇佣兵,外號野狗,一群認錢不認人的亡命徒。”
葉不凡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基地的方向。
“他們有多少人?”
“預計一百人,全是上過戰場的老兵,全自動武器。”
一百個亡命徒,一座鋼鐵堡壘,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無法攻克的目標。
而對葉不凡來說,這只是另一扇需要被踹開的門。
“今晚過後,他們的錢就沒人付了。”
葉不凡的聲音很平淡,他邁開了腳步。
“跟上。”
他不需要回頭,他知道,那支由鋼鐵和死亡組成的黑色洪流正緊隨其後,奔向那個終點。
沒多久,他們就到了。
一座巨大、野蠻的混凝土建築,像一個毒瘤從大地中生長出來,高牆之上是盤繞的蛇腹形鐵絲網, 望塔上的探照燈來回掃視著這片不毛之地。
正中央是一扇巨大無比的暗灰色金屬大門,沒有窗戶,沒有標識,只有一種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嘶吼著“滾出去”。
當他們的大部隊靠近時,探照燈猛地轉了過來,將他們釘在了刺眼的白光里,一個刺耳的被擴音器放大的聲音從牆頭炸響。
“這里是軍事禁區!你們有一分鐘時間後撤,否則我們將開火!”
葉不凡繼續走著,步履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身後那數百人也繼續走著,整齊的腳步聲像一記記擂響的,催命的戰鼓。
“警告!這是最後警告!立刻表明你們的身份!”
擴音器里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慌。
葉不凡在機槍巢的有效射程之外停下了腳步,他抬頭看著高牆。
不需要擴音器,他的聲音灌注了一絲內力,清晰地劃破了夜空。
“我叫葉不凡,來接個人回家。”
“開門!”
一片死寂,回答他的是牆頭傳來的一片拉動槍栓的 噠聲。
一個穿著軍用迷彩的男人出現在了牆垛後,臉上掛著一絲獰笑。
“葉不凡?沒听過,看來今晚有不知死活的東西來送死了,兄弟們!”
他舉起手,正要下達開火的命令。
葉不凡嘆了口氣,一聲輕微的帶著一絲倦意的嘆息。
“太吵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沒有吶喊,沒有下達復雜的命令。
他只說了三個字。
“平了它。”
秦龍等的就是這個字。
“開火!”
他的咆哮就是信號,在隊列的後方,十幾輛重卡的偽裝布被猛地扯下。
那不是卡車,那是車載火箭炮。
咻!咻!咻!
十幾道火龍撕裂了夜空,精準地撲向了同一個目標。
那扇大門。
牆上那個男人臉上的獰笑凝固了,他的眼楮因為極度的難以置信而瞪大。
火箭炮?
他媽的誰家火拼會帶火箭炮來?!
一連串的爆炸融合成了一聲足以撼動大地的巨響!那聲音是如此巨大,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個人的胸口。
那扇號稱能抵擋坦克炮彈的鈦合金大門,彎了,它向內凹陷,它被燒得通紅。然後,它像一張薄紙一樣被從門框上撕了下來,化作漫天燃燒的碎片,倒飛進了基地內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