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掛斷。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濟世堂里回響，顯得格外刺耳。
秦夢如握著手機的那只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蒼白。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一種被逼到絕境，被小人得志的羞辱所點燃的滔天怒火。
李乾元癱坐在椅子上，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淨淨。
他的嘴唇哆嗦著，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完了……全完了……”
李乾元的聲音嘶啞得像一塊破布。
“周家這一招釜底抽薪，太狠了，太毒了！”
“沒有龍涎香，神方也只是廢紙一張……葉先生他……他空有通天醫術，卻……卻要敗在這種陰謀詭計之下……”
“天不佑秦家啊！”
李乾元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他臉上的皺紋滑落。
秦夢如緩緩轉過身，她看著失魂落魄的李乾元，眼神里卻沒有絲毫的絕望，只有一片淬了冰的冷。
“還沒完。”
秦夢如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釘子狠狠砸進了李乾元混亂的思緒里。
李乾元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夢如。
他看到的是一張怎樣決絕的臉，那張絕美的臉龐上沒有半分柔弱，沒有絲毫退縮，那雙美麗的眸子里燃燒著的是足以焚盡一切的火焰。
“李神醫。”
秦夢如一步一步走到李乾元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剛才說，周雲海買斷了整個亞洲市場上所有‘有據可查’的頂級龍涎香？”
李乾元愣愣地點了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糾結字眼。
“是的，周家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渠道，甚至溢價三倍，只要是正規市場上流通的，都……”
秦夢如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瘋狂，帶著一絲決然。
“那‘沒據可查’的呢？”
“什麼？”
李乾元的大腦瞬間宕機。
“那些見不得光的呢？那些藏在陰暗角落里，連周家都觸及不到的呢？”
秦夢如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開了李乾元心中那團名為絕望的迷霧。
李乾元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唰”一下變得比剛才還要蒼白。
“秦……秦小姐……您是說……”
“地下黑市？”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秦小姐萬萬不可，那里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去的地方！那里面流通的都是些來路不明的東西，甚至……甚至是沾了血的！”
“而且那里的人全是亡命之徒，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您……您千金之軀，怎麼能去冒這種險！”
李乾元激動地站了起來，雙手都在發抖。
秦夢如卻像是沒有听到他的話，她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屬于秦氏情報部門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
“大小姐！”
那頭的聲音充滿了敬畏。
“我要天海市所有關于地下交易、黑市拍賣會的情報。”
秦夢如的語氣不容置疑。
“所有，一切。”
“包、包括‘鬼市’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異常艱澀，甚至帶著一絲顫抖，秦夢如的眼神一凝。
“說。”
“……是。”
情報負責人深吸了一口氣。
“天海市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場名叫‘鬼市’，每個月十五號晚上十點開市，地點不固定，極其隱秘。今晚，正好是十五號。”
秦夢如的心猛地一跳。
“這個月鬼市的地點在城西三號碼頭的廢棄倉庫區，今晚的壓軸拍品，據說……”
情報負責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情報的準確性。
“是一塊拳頭大小的極品龍涎香！”
秦夢如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滯了，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
“但是！”
情報負責人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凝重。
“大小姐，鬼市的規矩非常古怪，他們不認錢，只接受等價交換。所謂等價，不是金錢的等價，而是由鬼市的主人來判定價值。”
“曾經有富豪想用十個億換取一樣東西，結果被當場打斷了雙腿扔進了海里。”
“而且那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是天海市所有黑暗勢力的交匯點，我們秦家的勢力……在那里根本不起作用。”
“大小姐，您……”
“把入場的方式和具體的地點，發給我。”
秦夢如直接打斷了他。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許久才傳來一聲帶著掙扎的嘆息。
“……是。”
秦夢如掛斷了電話。
整個濟世堂里安靜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聲，李乾元看著秦夢如，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他一直以為秦家的大小姐只是一個溫室里的花朵，他錯了，錯得離譜，這位大小姐的身體里藏著一頭比任何人都更凶猛的獅子。
“秦小姐……你真的要去？”
李乾元的聲音干澀。
“我必須去。”
秦夢如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為了葉不凡？”
“為了秦家。”
秦夢如轉過身，走向門口。
“也是為了我自己。”
她的手搭在了那扇古舊的木門上。
“周雲海以為他贏了，他以為捏住了我的軟肋就可以為所欲為。”
秦夢如的眼神穿過門扉，望向了外面那片深沉的夜色。
“他錯了，我秦夢如的男人輪不到他來欺負，我秦家的未來更輪不到他來擺布。”
話音落下，秦夢如推開門，沒有絲毫回頭，決然地走進了那片無邊的夜色里。
只留下李乾元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那道縴細卻又無比堅韌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忽然明白了，秦家或許真的要變天了，不是因為秦天德的退位，也不是因為葉不凡的橫空出世。
而是因為這個叫秦夢如的女人，她用自己的行動向所有人宣告。我秦夢如，才是秦家未來的主人！
……
夜色如墨，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城西的陰影之中。
這里是天海市被遺忘的角落，高樓大廈的光輝無法照亮這里的破敗與腐朽。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鐵銹和垃圾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
秦夢如坐在車里，換下了一身名牌套裙，穿上了一套干練的黑色緊身皮衣，長發被高高束成一個馬尾。
她絕美的臉龐上沒有任何妝容，眼神卻比夜色還要冷。她的身邊只坐著一個沉默的中年男人，秦家的第一保鏢，代號“影子”。
“大小姐，到了。”
影子低聲說道。
秦夢如看向窗外。不遠處，一座巨大的廢棄倉庫像一頭匍匐在黑暗中的鋼鐵巨獸，幾個不起眼的入口處，有幾道鬼魅般的人影在晃動，那就是鬼市。
秦夢如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
【入場信物︰一枚光緒元寶。】
秦夢如從口袋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枚古錢幣，在指尖掂了掂。
“你在這里等我。”
秦夢如對影子說道，影子的眉頭瞬間皺緊。
“大小姐，我的任務是保護您。”
“你進去會暴露我的身份。”
秦夢如的聲音很平靜。
“你只需要記住，如果半個小時後我沒有出來，就立刻執行B計劃。”
影子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神里閃過一絲駭然。
B計劃……那是秦家最極端的預案，意味著不惜一切代價，與敵人同歸于盡。
“大小姐！”
“這是命令。”
秦夢如推開車門，沒有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她獨自一人走向了那座吞噬了光明的鋼鐵巨獸，她的身影很快便被濃稠的黑暗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