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門“ 噠”一聲輕輕合上，房間里瞬間只剩下檀香的淡然和一種沉甸甸的安靜。
門外，秦成海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而秦夢如則緊緊攥著拳頭，心提到了嗓子眼。
房間內。
葉不凡站在那里，身形筆直，神色平靜。他沒有絲毫的局促不安，仿佛面對的不是天海市權勢滔天的秦家掌舵人，而是一個普通的長輩。
秦老太爺靠在床頭，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楮，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葉不凡，看了足足半分鐘。這是一種無聲的審視，一種來自上位者的壓力。
換做任何一個年輕人，恐怕早已冷汗涔涔。但葉不凡眼神清澈，坦然回望。
終于，秦老太爺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坐吧。”
他指了指床邊的一張梨花木椅。葉不凡點點頭，依言坐下。秦老太爺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臉。
“你坐過牢。”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葉不凡的眼皮都沒動一下。
“是。”
秦老太爺的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壓迫感更重了。
“為什麼？”
“替人頂罪。”
葉不凡的回答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的辯解和委屈，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秦老太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他見過太多聲淚俱下喊冤的，也見過太多桀驁不馴不肯低頭的。卻從未見過像葉不凡這樣，平靜到近乎冷漠的。
這種平靜背後，是絕對的自信，還是徹底的麻木？
“值得嗎？”
老太爺又問。
“進去之前，我覺得值。”
葉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現在呢？”
“現在，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秦老太爺沉默了。他那雙閱人無數的眼楮，似乎想從葉不凡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可什麼也看不出來，這個年輕人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你這一身醫術，從何而來？”
話題轉得很快。葉不凡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正題。
“獄中遇高人，傳授于我。”
他沒有多說，言多必失，況且師父的身份，驚世駭俗，說出來只會引來無盡的麻煩。
“高人？”
秦老太爺咀嚼著這兩個字。
“是啊，一個真正的高人。”
葉不凡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邋里邋遢卻風華絕代的老頭子。
“他不光教我醫術，還教我……殺人的本事。”
葉不凡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依舊平淡。但房間里的溫度，卻仿佛驟然降了幾度。
秦老太爺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從葉不凡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凜冽之氣。
那不是裝出來的狠厲，而是真正從尸山血海中走過，才能淬煉出的殺伐果斷。
老太爺忽然笑了。笑聲有些干澀，卻帶著一種釋然。
“好，很好。”
他不再追問。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
“最後一個問題。”
秦老太爺的目光變得溫和了許多。
“你對我家夢如是真心的嗎？”
這個問題比之前所有的問題加起來都要重。葉不凡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審視自己的內心。
然後，他抬起頭迎上老太爺的目光。
“老爺子，在今天之前，我對秦姐更多的是感激。五年前她是我的房東，對我頗為照顧。五年後我出獄，女友背叛，舉目無親，是她收留了我。”
“這份恩情，我葉不凡沒齒難忘。”
他的聲音很誠懇，不帶一絲虛假。
“但現在，不止是感激了。”
葉不凡的眼神變得柔軟。
“我看到她為了您的病，被家族逼迫，滿心絕望卻只能妥協。看到她面對周雲海的騷擾，明明厭惡至極，卻還要強顏歡笑，看到她為了維護我不惜和自己的父親頂撞。”
“她看著堅強，其實心里比誰都苦。所以，我想保護她。不讓她再受一點委屈，這份心是真是假，時間會證明一切。”
房間里，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秦老太爺閉上了眼楮，靠在床頭，像是在回味葉不凡的話。
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
“好一個時間會證明一切。”
老太爺的臉上露出了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年輕人，你的回答我很滿意。”
他顫巍巍地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摸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張卡。一張通體漆黑，沒有任何銀行標識，只在角落里燙著一個古樸的篆體“秦”字的卡。
“拿著。”
秦老太爺將卡遞到葉不凡面前，葉不凡一愣。
“老爺子，這是……”
“我秦家的黑卡。”
秦老太爺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整個天海市不超過五張，見此卡如見我本人。秦家旗下所有產業，你可以任意調動。天海市任何一家銀行，憑此卡可以無上限支取現金。”
葉不凡瞳孔一縮。這份禮太重了，重到燙手。
“老爺子，我不能收。”
“為什麼不能收？”
秦老太爺看著他。
“你是夢如的男朋友，是我秦家的恩人，是我秦天德認可的孫女婿。拿著這張卡，不是讓你去揮霍，而是給你一份底氣。”
“我那個兒子秦成海，眼光短淺，只看重門第利益，他以後少不了要為難你。周家那個小子睚眥必報，更不會善罷甘休。在天海市，沒有錢沒有權，你寸步難行，又拿什麼來保護夢如？”
老太爺的話，句句戳在要害上。
葉不凡沉默了，他確實需要力量，需要能與那些豪門世家抗衡的力量。
“收下吧。”
老太爺的語氣不容置疑。
“就當是我這個爺爺給孫女婿的見面禮。”
葉不凡深吸一口氣，不再推辭。他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了那張薄薄的黑卡。卡片入手冰涼，卻仿佛帶著千鈞之重。
“謝謝老爺子。”
“嗯。”
秦老太爺滿意地點點頭。
“以後，別叫我老爺子了。”
“跟著夢如叫我一聲爺爺吧。”
葉不凡心中一暖。
“……爺爺。”
“哎，好！”
秦老太爺笑得合不攏嘴。就在這時。
“砰！”
房間的門被人一把推開。秦夢如俏臉煞白地沖了進來，臉上還掛著淚痕。
“爺爺！您別為難不凡！”
她顯然是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以為爺爺在里面逼問葉不凡。看到房間里相談甚歡的兩人，秦夢如直接愣在了原地。
“這……這是怎麼了？”
秦老太爺看著自己這個傻孫女，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丫頭，就這麼護著他？”
秦夢如臉頰一紅，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葉不凡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沒事了，爺爺他……認可我們了。”
“真的？”
秦夢如的眼楮瞬間亮了，像是有星星在閃爍。
“當然是真的。”
秦老太爺慈愛地看著她。
“爺爺親自給你挑的孫女婿，還能有假？”
“丫頭，你的眼光比你爹強多了！”
秦夢如又羞又喜，一張俏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
“爺爺！”
她嬌嗔一聲，跑過去撲進老太爺的懷里撒嬌。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秦老太爺愛憐地拍著她的後背。
“去吧，帶小凡去熟悉熟悉家里。晚飯的時候，我有事要宣布。”
秦夢如重重地點頭。
“嗯！”
她拉起葉不凡的手，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糖果。
“不凡，我們走！”
兩人走出了房間。
門外，秦成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將房間里的話听了個七七八八。
黑卡！爺爺竟然把代表著秦家最高權力的黑卡，給了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勞改犯！
他這個親兒子，都沒有這種待遇！
秦成海的拳頭在袖子里握得咯咯作響，嫉妒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當他看到秦夢如和葉不凡親密地手牽手走出來時，那股火氣再也壓不住了。
“站住！”
秦成海低吼一聲，攔住了兩人的去路。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葉不凡，充滿了怨毒。
“小子，別以為有我爸給你撐腰，你就能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只要我秦成海還在一天，你就休想進我秦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