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臨江邊上,某棟茶樓內。
謝金盞拎著一卷長筒型的保護套走進來,打量著四周。
“你好,我跟張老板約好的。”
服務員將她帶到樓上,神神秘秘地轉了好幾個拐角,來到樓層深處的包間。
一推開門,張老板揚著笑臉道︰“謝小姐來了?”
張老板站起來熱情地邀請她入座,“看看謝小姐帶了什麼寶貝來?”
謝金盞把卷筒橫在桌面上,清淺的笑意實則暗藏幾分警惕。
“不急,張老板的現金夠不夠?”
下周的拍賣會上即將拍賣藥鼎,謝金盞為了確保資金充足能一舉拿下,不得不從自己庫房里挑出一件藏品來變現。
之前周老替她準備了五千萬的資金,但她沒收。千年來周家幫她的太多了,這次她不想再麻煩周家。
更何況在她小別墅的地庫,里面堆滿北慶之後各個朝代的古董。
很多東西連她自己都快記不清年份,有別人送的,有自己當年隨手買的,年份一長,就變成了價值不菲的古董。
打听到張老板是古玩圈內唯一一家出手快,現金足、保密性又高的買家,這才帶著藏品過來。
謝金盞習慣性觀察周圍一圈的環境,目光瞥到一處時,她一把按下即將打開的卷筒——
在包間深處,立著一張博古架,架子後邊隔著一扇鏤空的小葉紫檀屏風,影影綽綽有道人影。
看著像個男人,他背對坐在屏風後,這身影......
謝金盞覺得隱隱眼熟,像是在哪里見到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男人只輕咳一聲就沒再說話,看影子,他只緩緩端起手邊的茶杯。
“這位是?”謝金盞警惕地盯著張老板,來之前可是說好交易保密的,怎麼還多出一個人。
她聲音一出,屏風後之人端茶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張老板打著哈哈︰“一個老朋友,沒事沒事,是自己人,我們聊我們的。”
謝金盞只好把半信半疑的目光收回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交易。
她把藏品拿出來,是一幅明代畫家徐渭的畫,一幅大寫意的石榴圖,畫上形態扭曲夸張,墨色酣暢淋灕。
“明朝的畫,您看看。”
張老板便拿出一只小小的放大鏡,俯身在畫卷上仔細觀察著每一寸細節。
他將藏品反反復復看來看去,“從明朝傳到現在,也是傳家寶了,真舍得?”
謝金盞答︰“急用錢嘛,怎麼樣,張老板?之前說好的三千萬,收嗎?”
張老板沒回答,還是在沉浸地驗看。
他已經看了快二十分鐘,還沒有表露半點意思,而拍賣會就在後天,讓謝金盞有些坐得不耐煩。
有些躁動的同時,她還是時不時瞥向那扇屏風之後。
張老板說著不必在意,但那人卻靜默無聲,幾乎和屏風融為一體,散發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他終于收起放大鏡,支起身子,不緊不慢回到茶桌坐下︰“來,先喝口茶。”
隨著手上倒水的動作,茶香裊裊蘊開。
但謝金盞真是沒什麼心思喝茶,若他不收,好讓她趕時間去下一家。
張老板捏著一杯茶放到謝金盞面前,“三千個嘛......謝小姐,你知道現在徐渭的贗品也是很多的,我也怕自己看走眼啊。”
謝金盞一臉肯定︰“這件確實保真。”
張老板卻不置可否,手指隔空指著畫上某一處。
“你看這里的瑕疵——”
謝金盞不解地眯起眼楮,看著那點所謂的“瑕疵”,不過就是一小塊難以覺察到的水印。
“如果說沒有這點瑕疵,三千個我肯定是心甘情願的,但......”
張老板說話總喜歡說一半。
謝金盞也登時明了他的意思,不就是想壓價嘛。
“兩千八不能再低了。”
本來就是急著出手,她也不想再拉扯過多。
但張老板神色卻沒有一絲變化,顯然兩千八還不是他的心理價位,擺明是拿捏了謝金盞急出的心態。
謝金盞咬牙︰“兩千六。”
張老板咧著嘴角沒說話,喝了兩口茶,“一千八百個。”
謝金盞猛然沉下谷底,這價簡直是要割她一塊肉......
但實際上,在圈子內能找到的、且一口氣拿出這麼多現金的只有張老板了。
而且後天就是拍賣會了,不多的時間宛如一把刀懸在她頭上。
想到這里,謝金盞開始坐不住了,霎時覺得百爪撓心的。
此時,坐在屏風後一直默聲的人又輕咳兩聲。
張老板似乎是收到什麼信號,放下茶杯好奇道︰“怎麼,你有興趣?”
那人淡淡應了聲“嗯。”
張老板又問謝金盞︰“畫卷可以讓那位老板看一眼嗎?”
她狐疑地朝那人背影看過去,不禁調起渾身防備,留了個心眼,把畫卷壓下︰“行規大家都懂的,不能離手,要麼,他過來看。”
音落,雅間內靜得落針可聞。
那人驀地開口︰“不看了,我收,就三千個。”
張老板一驚︰“你還沒看過呢!”
“我相信你的眼力,沒事,打眼算我的。”
那人聲音沉斂,謝金盞听得不自主擰緊眉頭,這個聲音即使壓得再低,她還是能听出來......
就算換個角度,再有錢的收藏家,也絕不會這麼輕易買下藏品,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嘿,我這老朋友財大氣粗,謝小姐,出嗎?”張老板笑嘻嘻道。
謝金盞心里存著幾分戒備,故意試探道︰“要不煩請老板露個面,我們詳談?”
屏風那人突然沉默下來,好一陣才開口︰“就這樣談吧。”
她眯起眼,在听過那人幾句嗓音之後,心中便默默下了某個結論。
謝金盞繼續道︰“我可不要抵押,要一次性付清。”
男人沒有猶豫,輕叩桌面兩聲,張老板便繞道屏風後,替他拿了張支票遞給謝金盞。
她一看,支票上真真切切寫著人民幣三千萬元。
不禁低聲驚訝,挑了挑眉︰“老板爽快,”她目光扎在屏風上,試圖從鏤空里看出那個神秘人的相貌。
“老板怎麼稱呼?說不一定以後還能再合作一把。”
而那人再次沉默。
張老板干笑兩聲趕忙打圓場︰“不好意思啊,我這位朋友收東西比較看緣分。”
“哦?”謝金盞終于喝下那杯已經涼掉的茶,笑意中帶著幾分涼薄,“那有緣我們下次再見。”
走出茶樓外,她拿起支票仔細看了眼,開戶行正是段氏集團的合作銀行。
剛才她故意引導那人多說的幾句話,為了就是能听清嗓音。
剎那間,謝金盞忽覺背脊竄上一陣寒意。
會是他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種被操控的感覺真的太像那個人了,仿佛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心悸。
真的是他回來了嗎......這麼多年了,沒想到緣滅又起,這份孽緣何時能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