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們發現劫匪的蹤跡,一路追殺過來。
    本以為到了劫匪的老巢,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漢升殺入僅容一人策馬而過的一線天時,心中還道這群劫匪果真找了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不料他追殺劫匪後,發現里頭乃是死地!
    除了來路,四下望去,皆是陡峭山崖,無處攀爬。
    他們成了甕中之鱉!
    李漢升這才明白,那些引他入這死胡同之人,不過是劫匪的棄兵!
    兩側高崖,劫匪探頭冒出,居高臨下,將早已準備好的滾木、  石往下砸。
    一聲聲全都砸在心頭上。
    一時間,李漢生憤恨自己疏忽大意,只能帶著將士死扛。
    轉身時卻發現來路被人堵死。
    要從一線天穿回去,上頭的劫匪可盯著呢,當即用  石堵住!
    已經被圍兩天了。
    他們躲在山崖邊暫作休息。
    李漢升難得肅穆,沉著臉將攜帶的干糧吃完,填飽肚子後,見將士們都吃得差不多了,拔出劍,目光極其銳利︰“將士們!隨俺一起殺出去!”
    “殺!”
    將士借著遮擋避開上方砸來的滾木,他們動不了頭上的劫匪,只能原路返回。
    卻在搬動  石時頻頻遭受攻擊,反抗甚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漢升帶著將士苦熬,心卻慢慢下沉。
    難怪劫匪有恃無恐!
    佔著這地勢,只要攔著不叫他們出去,耗都能把他們耗死。
    是他大意了!
    夜色逐漸變暗,光線不好,無法輕易避開頭頂砸下的滾木,不少人負傷。
    李漢升面上不顯,心中卻焦急萬分。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起來。
    他清楚記得那百來劫匪是從這個方向而起,可他追著劫匪穿過一線天,怎麼只有小幾十人?
    定然有條不為人知的通道。
    可天色黑了,更加看不清。
    難不成,今日他得折損在這……
    這時,頭上有人趾高氣揚地喚了一聲︰“老大說了,不和你們再僵持下去……”
    李漢升眉頭皺緊,思索著話中意思。
    總不至于要放過他們,難道不怕他們事後報復?
    “……今日送你們一路!”
    李漢生目光落到上空搖晃的火把,腦中轟然作響!
    果不其然,有什麼東西倒下去,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
    是猛火油!
    李漢升呼吸一重,目眥欲裂,這是要燒死他們!
    劫匪其實也不願這麼做,畢竟底下起了火,人馬都被燒光了,他們不好處理。
    耗死這群人,還能搜刮他們身上的錢財、馬匹、盔甲,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可惜這麼多天了,老大怕引起注意,下了死令要趁早解決。
    他們倒了滿滿兩罐的猛火油,不再猶豫,揮手就要把火把扔下——
    “啪!”
    一只利箭射歪了拿著火把的手。
    慘叫聲隨之嚎響!
    不知從哪來的一群官兵涌出,將懸崖上的人團團圍住,形勢瞬間逆轉!
    範副將冷眼掃視這群劫匪︰“來人,把他們拿下!”
    听到上方傳來的廝殺聲,李漢升心頭一緊,直到听見有人朝底下喚他們,這才徹底確定,高高懸掛的那口氣終于舒泄出來!
    他終于癱倒在地,這才察覺剛剛大腿被一  石砸中,泛出血跡。
    突然,他臉色一變。
    火把從上空砸下,“啪”的一聲,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他瞳孔驟縮,倒映著火光!
    “快跑——”
    ……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天色已然泛著青邊。
    範副將捉住了高崖上的劫匪,又把寨子里的人一網打盡,搜刮出不菲的金銀珠寶、糧草帛絹。
    數量之多,令人驚嘆。
    他令人把劫匪壓回去,那些財物糧草也都一一送回。
    李漢升手腳大開,癱倒在地,絲毫不顧及體面。
    喘息許久,才察覺自己活過來了。
    剛剛那是差一點,他就要被大火燒死,幸好……
    範副將走過去,伸腳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下。
    “如何?”
    他吃痛,擺擺手︰“還活著呢,幫俺瞧瞧其他人恢復好了沒?”
    “算了,俺自己去瞧。”
    畢竟是他的兵,雖然及時逃出來了,但不親眼瞧瞧,他也不安心。
    李漢升咬牙起身,面色有幾分猙獰。
    這腿怕不是要斷了。
    等他掃視一圈回來,早已大汗淋灕。
    範副將剛剛點齊了人,正準備回去。
    他皺著眉頭︰“你小心腿廢了。”
    李漢升咧嘴一笑︰“哪有那麼容易?腿廢不了,人也好好的。”
    “再說,這次回去後,俺還得給夫人磕個頭!”
    給範副將的,剛剛就涕泗橫流地磕過了。
    “要不是夫人警覺,俺哪還有命等你回來。”
    範副將想起剛剛那幕,心中也覺得後怕。
    若不是早早兵分兩路,派人去接應李漢升,將堆在出口處的  石通開,里頭的人哪那麼容易出來?
    李漢升死里逃生,又覺羞愧,虧他出發前對夫人說得信誓旦旦,哪想到如今狼狽收場?
    咋還有臉面回去見夫人!
    ……
    有人策馬狂奔,率先回來復命。
    沈知韞得知那邊的情況,心里也松了口氣。
    幸好範副將救援及時。
    這個李漢升,確實莽撞了些,該好好長長教訓了!
    兩個時辰後,範副將、李漢生率軍回城,沈知韞親自去城門口迎接。
    將士隊伍後方,劫匪運著一排排木箱,是這次剿匪的勝利品。
    李漢升朝她行禮,猛地磕了個頭,羞愧至極︰“多謝夫人救命之恩,俺有負夫人所托。”
    沈知韞沉聲道︰“你確實疏忽大意,自行去領罰,再有下次,誰敢把將士的性命托付到你手中?”
    一句話,羞得李漢升滿面通紅。
    “夫人出言提醒,才能及時救下李校尉等人,當時情況著實驚險萬分……”
    範副將將這次情況一一說來,越覺後怕,若是他們晚一點來,怕是只能瞧見李漢生葬身火海。
    頓了頓,他試探性問道︰“夫人怎麼知道,那鷹嘴澗另有小路?”
    這是出行前,沈知韞私下提醒他的。
    正因如此,他才順利從那條小路攀爬而上,從而圍殺劫匪。
    聞言,沈知韞神色不變。
    “我猜那群劫匪敢和官兵對抗,定有底氣,拼兵力、武器,我們不輸,那邊地形復雜,他們最大的優勢定是借助地形,圍殺敵人。”
    “我當時只是猜測,幸好沒錯。”
    李漢生拱手,深覺佩服。
    “夫人您可是救了俺一條命!”
    範副將告知她這次繳獲的戰利品,又主動問她如何處置這群劫匪?
    這是在參考她的意見。
    沈知韞沉思,反問他︰“殺了領頭之人,其他人充入苦隸營如何?”
    畢竟他們需要人手,況且不少人手中都沾著血命,去死太容易,還不如活著賣命。
    “這群人嚴加看管,若有人違令,當即斬殺,不留情面。”
    範副將拱手應是。
    至于那些貨物,拿一部分出來分發給這次出行的將士,剩下的充到公庫里。
    不過沈知韞另有想法,她打算拿出一大筆銀子用來買糧。
    範副將聞言,卻道︰“可是因為華中旱災一事?”
    其他百姓或許因消息不靈通,沒能知曉,但他們知道陳玄策這次平叛的緣由,由此猜測。
    沈知韞應道︰“嗯,以防不備之需。”
    聞言,範副將也沒反對。
    只是,這事需得和宋司馬商議一番。
    沈知韞原先想著自己不便與宋司馬商議,叫範副將出面。
    但他勞累奔波回來,還需休息,于是只能自己去找宋知節。
    沈知韞其實不大想和這人接觸。
    這人最是刻薄精明,與陳玄策是一丘之貉,難怪最後成了陳玄策身邊的功臣, 赫一時。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知韞去找宋知節時,他正伏案翻看軍務,聞言豁然抬頭,起身行了一禮︰“夫人是要把剿匪得來的錢財都拿來買糧草?”
    二十七八的青年,面容孤瘦,神色淡漠,不知道心里思量著什麼詭計。
    沈知韞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我有這個打算。”
    本來她還想細說一下緣由,沒想到宋知節直接同意了。
    “運送來這些糧草還需要一段時日,夫人稍等。”
    沈知韞離開時還有些奇怪,這應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她回到府里,心里想著這事,怕宋知節陽奉陰違,派人去告訴範副將一聲,這事妥了。
    暗示他私下盯一下這事。
    這糧草可是至關重要,馬虎不得。
    範副將應了此事。
    沈知韞一時閑下來,隨手翻看陳屹川的功課。
    這麼一看,眉頭不自覺皺起來。
    這時,外頭有人走來,秋月探頭看了一眼︰“是冬青來了?”
    冬青近日在盯著陳屹川,是他有什麼事?
    果不其然。
    冬青便是來告訴沈知韞,小公子這幾日懈怠偷懶之事。
    敷衍功課、課堂上故意頂撞夫子……
    沈知韞叫人把陳屹川帶過來。
    他過來時,眼神左右亂轉,顯然心虛模樣︰“母親,你找我何事?”
    沈知韞沒有劈頭蓋臉一通訓斥,而是溫聲問道︰“你為何頂撞夫子?”
    她給陳屹川一個解釋的機會。
    聞言,陳屹川低下頭,又故作無事般抬起頭來,撇撇嘴︰“那是因為夫子他教得不好,所以我說了他,母親你給我換個夫子吧。”
    沈知韞沒理會他後面的話︰“夫子哪里教得不好,你說說,母親幫你分辨一下?”
    他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最後迎著母親了然于心的眼神,瞬間惱羞成怒︰“我就是不喜這個夫子,又怎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