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汪映葭一噎,說不出話來反駁。
    她默默攥緊雙手,關節發白,語氣艱澀︰“我捫心自問,所為皆是希望將軍府安寧。”
    “至于薛姑姑說的那些巧合,當真只是湊巧罷了。”
    “也罷,如今我冤枉了弟妹,一切沖我來的,我受著就算了。只希望二弟與弟妹、屹川能安安穩穩就好了。”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徑直跪下,朝沈知韞俯身叩首。
    “今日我冤枉弟妹,我願認錯。”
    “還請弟妹既往不咎,原諒我的無心之失。”
    她心中冷笑,把台子架在這,看沈知韞怎麼辦?
    聞言,沈知韞轉身撲到陳玄策懷中,聲音發顫,隱隱沙啞︰“夫君,我好難受……”
    “固然大嫂如今認錯了,可若是剛剛我沒能找來秦嶼澄清,所有人都以為我與外人有染,城內傳遍風言風語,我該如何自處?”
    “到那時候,屹川听信了她的話,不認我這個母親,就連夫君你也……”
    她沒在說下去。
    聲音哽咽至極。
    聞言,陳玄策輕嘆,心中生起幾分憐惜。
    “我知曉你的為人,不會懷疑你的。”
    沈知韞悶悶應了一聲。
    卻不見她眼中淡淡,今日這出戲,不就是陳玄策在背後操控,把汪映葭當槍使?
    汪映葭還跪在那邊。
    對沈知韞恨得咬牙切齒。
    她這人好有心機,從前怎麼沒看出來?
    貫是裝得懵懂痴傻,原來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候狠狠坑她一把!
    好深的心機!
    陳玄策目光落到她身上。
    “大嫂為長,我多年承蒙大哥關懷,今日之事,我會寫信給母親,送回京,由她定奪。”
    “明日一早,大嫂便一起離開。”
    竟是要把她送回京去!
    汪映葭一想到婆母這人,忍不住心頭一顫。
    下意識抬頭想要求情,撞上他的眼神,話卡到嘴邊卻說不下去了。
    她難堪地低下頭,這事之後,陳玄策又會如何想她?
    沈知韞似笑非笑地看了陳玄策一眼。
    叫她回去之後,繼續由府里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這便是陳玄策想出的懲罰?
    她輕輕一笑︰“夫君說得不錯,畢竟是大嫂。”
    “她雖是對我……但總得看在大哥和婆母的面上。”
    她對跪著的汪映葭視而不見,看向陳屹川,幽幽嘆了口氣︰“川兒,如今你還誤會母親嗎?”
    他皺著稚嫩的小臉,眼中帶著累,緩緩搖頭,卻不敢看她。
    沈知韞心中嘆了口氣。
    得知薛姑姑的回話時,她沒想到汪映葭竟然做出這等不恥之事,跑到孩子面前詆毀他的母親,自己還裝著和善長輩的模樣。
    借著今日之事,她緩緩開口︰
    “其實這些年,我隱隱察覺屹川對我有些許生疏,我不知背後又有多少人在他耳邊嚼舌根,離間我們母子。”
    聞言,陳玄策神情一肅。
    汪映葭猛然看向她!
    果不其然,沈知韞道︰“我不敢再信任大嫂,昨日大嫂可以叫他听見他母親紅杏出牆,改日是不是能叫他以為自己母親是殺人犯,是細作?”
    “這太可怕了。”
    沈知韞雙眼含淚,長嘆口氣。
    “以後,請別接近屹川。”
    汪映葭還跪在那,沒人叫她起來,她也不願起來。
    “我只是一時誤會了,哪至于到這種地步?”
    “川兒,幫葭姨向父親求求情好嗎?葭姨一向疼你,把你當做親生孩子……”
    陳屹川有些不知所措。
    薛姑姑忍不住道︰“嫂夫人好生無禮,自己做錯事情,何必逼迫一個孩子?”
    這話說得不假。
    汪映葭就是在逼他。
    沈知韞見狀,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陳屹川紅著眼,似是鼓起勇氣,主動說道︰“葭姨她有錯,可之前對我很好的地方。”
    “父親,我幼時和母親遭遇劫匪,燒了好幾天,是葭姨陪伴著我,我記得……”
    他隱隱記得那時自己渾渾噩噩,有人一直溫聲安撫著自己。
    此時他話到嘴邊,忍不住說道︰
    “反而是母親,始終見不到人,等我好了之後她才來看我!”
    卻不見汪映葭臉色大變。
    沈知韞沉聲道︰“夫君,這下無需我多說了吧。”
    陳玄策臉色也難看得緊。
    “陳屹川,你記錯了——”
    “那時你母親為了護你,胸口中了一刀,你受了驚嚇,高燒昏厥,是她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將醒之時,自己身體也撐不住,怕你擔心才不叫你知曉。”
    卻沒想到,汪映葭趁機在背後嚼舌根。
    陳屹川僵在原地,突然崩潰大哭︰“她說母親不喜我,因為我她才受驚受難,所以好幾日不曾見我。”
    沈知韞不想叫孩子看到她蒼白受傷的模樣,陰差陽錯之下竟鬧出這種誤會。
    前世屹川死得早,她只知汪映葭此人表里不一,卻不知道這些。
    她目光居高臨下地落到汪映葭身上。
    “大嫂心思何其惡毒,不知道背後又針對我做了什麼事情?”
    “離間我母子,就是為了屹川親近你?汪映葭,你究竟是何居心!”
    咚!
    汪映葭這下跪不住了,雙手撐地趴著,跪地慟哭。
    可惜,陳屹川不再護著她。
    陳玄策也覺得她心機頗多。
    沈知韞掃視眾人一圈,捂著頭︰
    “我有些倦了,不願再繼續說什麼,只是——”
    “明日,我不願再看到汪映葭。”
    陳玄策沒有反對。
    陳屹川也沒說什麼,薛姑姑心疼地安撫他。
    沈知韞朝他走近,用手絹輕輕擦拭他的淚痕︰“屹川,你是母親唯一的孩子,母親定然愛你護你。”
    “之前我們母子倆誤會頗多,日後母親會好好護你。”
    她伸手,將孩子摟到懷中。
    下一秒,他嚎啕大哭︰“母親,她騙了我,她為什麼要騙我,明明你是在意我的……”
    沈知韞心想,這該去問汪映葭,她哪知道為什麼?
    衣襟被淚水層層暈開。
    沈知韞牽著他的手︰“汪映葭,你日後好自為之。”
    她走過時,身後的蘭香卻不經意間,和她對視一眼,眼皮輕顫。
    沈知韞笑了。
    離開前,她轉身看了陳玄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等她走後,汪映葭這才哀聲求饒︰“玄策,我從始至終都未曾想要傷害你與屹川。”
    “……你心里也有我的,不是嗎?”
    她輕聲開口。
    陳玄策神色復雜。
    “大嫂過界了。”
    從他為了權勢,假冒身份那日起,他便永遠虧欠汪映葭。
    畢竟,她事到如今,也是受了自己牽累。
    “你回去,與母親認錯,日後在府里好好生活,衣食住行總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要!”
    她語氣激動起來,上前抓著他的手︰“你難道要我守寡一輩子嗎?”
    “我是個女人,也想要有人在旁陪著自己,這難道有錯?”
    “我所做一切,就是為了與你、屹川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陳玄策胸口起伏,壓下心中的驚意︰“大嫂!你糊涂!”
    “你不要說自己對我無意,你心中有我!”
    汪映葭大著膽子上前抱住他。
    呼吸急促異常,突兀間落下眼淚。
    事到如此,他們才有這般親密的接觸。
    陳玄策一把推開她,叫人帶她下去。
    汪映葭不甘,可陳玄策一句話就震懾住她︰“若你不怕這事傳回去,被母親知道。”
    此話一出,她瞬間啞然。
    婆母的手段,她可不敢小覷,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與陳玄策……
    隔日一早,汪映葭被人帶回京去,連帶著,還有陳玄策親筆所寫的書信。
    府中主子無人相送。
    沈知韞醒來時,得知此事,隨意地應了一聲。
    陳玄策舍不得動她,只把她趕回京去。
    也罷,眼不見心不煩。
    日後找到機會,再送她上路。
    秋月過來,低聲說話︰“蘭香昨兒夜里過來,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問話,她選擇替夫人經營布坊。拿了賞錢後,在院外跪了三個頭才回去。”
    沈知韞笑了︰“是個聰慧機靈的。”
    是蘭香事先提醒薛姑姑。
    薛姑姑本就心中警惕,正好被蘭香暗示一番,折返回來得知實情,告知沈知韞。
    她買了個好,只是為了有個好去處,沈知韞不介意幫她一把。
    讓她選擇一筆後半生可安穩度日的銀子,還是替她做事,蘭香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秋月又說起一事︰“听聞,崔凜剛剛回來了。”
    “帶回了皇帝的賞賜。”
    沈知韞一頓,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意。
    “瞧我,真是糊涂,忘記和夫君說,當初蕭將軍所寫的戰報中,告知了他不在城中的消息。”
    “也不知道,這次皇帝會怎麼說?”
    ……
    前院。
    天使傳完聖旨,崔凜輕咳一聲,躬身示意將軍起身接旨,畢竟天使還看著呢。
    天使笑道︰“沈夫人此次捉住勃律,立了大功,可惜那勃律路上多次試圖逃跑,最後竟把自己搞得殘缺痴傻。”
    “不過呢,戎狄那邊請了使者過來,願意與大乾議和。”
    “這是大功一件呢。”
    沈知韞緩緩起身,謝過皇上︰
    “若非皇上勵精圖治,大乾將士英勇無畏,我怎有這個機遇?”
    她榮辱不驚,說得又好听。
    說話間,不著痕跡地與崔凜對視一眼,他這事做得不錯,重挫勃律。
    天使心中暗暗贊嘆,不愧是沈老將軍之女。
    隨即,他目光落到陳玄策身上,幽幽嘆了一聲,這姿態當即引起眾人注意。
    “將軍此次離城失守,犯了大錯,不少大臣倒是有些意見,指責將軍飛揚跋扈,恃功矜能……”
    他故意停頓一下,暗暗打量陳玄策的神色,陳玄策也適時露出幾絲惶恐之態︰“說來慚愧,確實是我疏忽大意,中了戎狄的調虎離山之計。”
    “幸好夫人與我一心,替我守下城池!”
    沈知韞知道,與其把功勞讓給蕭將軍,陳玄策寧願她佔了這份功。
    天使這才說起皇帝的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