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青雲宗總被薄霧籠罩,靈植閣的紫韻草到了采收季,凌 每天清晨都會跟著陳凡去田埂上割草。她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指尖捏著特制的銀鐮,輕輕一勾就能將泛著金邊的葉片割下,整齊地碼進竹籃里。陳凡總站在她身側,手里的活計慢半拍,目光卻總落在她發間——那枚他新雕的木簪,刻著細碎的雲錦花紋,是他熬夜做的,凌 戴上那天,眼楮亮得像盛了星光。
“小心點,別割到手。”陳凡伸手拂去她頰邊的碎發,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凌 的耳尖瞬間泛紅,手里的銀鐮晃了晃,險些劃到指腹。
“知道啦,你比曉棠還�@隆!彼 ψ哦憧 詈玫淖顯喜莘漚 窶海 鍥 鉲 湃黿康娜 礎U庹笞擁娜兆猶 參齲 參鵲剿 負躋 牽 約涸 悄歉鱸諞焦堇錕拮潘怠安幌胱 白印鋇墓媚鎩3路駁暮錳 鋼攏 鋼碌交峒塹盟 懷粵榻罰 嵩謁 詞槭鼻那牡閔杴 玫牧橄悖 嵐蚜槁鋈 咦釓 偷哪強槭 妨 稍絞欽庋 璜h心里那根緊繃的弦,就繃得越緊。
變故發生在采收季的第三日。那天清晨,凌 剛蹲下身割草,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她捂住嘴,踉蹌著後退兩步,險些跌坐在田埂上。陳凡嚇得立刻扔掉手里的銀鐮,扶住她的胳膊︰“怎麼了?是不是昨晚著涼了?”
“沒事……可能是早上的靈米粥太稠了。”凌 勉強笑了笑,可那股惡心感卻沒散去,鼻尖甚至能清晰聞到紫韻草葉片上的清苦,以前她從不覺得這味道難聞。陳凡還是不放心,硬拉著她回了房間,讓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則跑去膳房煮了清淡的靈米水。
接下來的幾日,奇怪的癥狀越來越多——凌 總覺得累,以前能跟著陳凡在靈田忙一下午,如今坐半個時辰就想犯困;她開始嗜酸,看到膳房送來的靈果,唯獨盯著酸溜溜的青莓不放;甚至夜里睡覺時,她的手會不自覺地放在小腹上,那里似乎有一絲微弱的暖意,像有顆小種子在悄悄萌發。
凌 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出身修真世家,自然知道修真者孕育子嗣的征兆——靈力波動變得平緩,體內會衍生出微弱的生命氣息,還有那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嗜酸感。這些癥狀,她全中了。
那天晚上,陳凡去靈脈泉查看靈脈波動,凌 獨自坐在房間里,指尖顫抖著撫上小腹。燭火的光映在她臉上,她的眼神里滿是慌亂與恐懼——她有了陳凡的孩子,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本該是喜悅的,可她卻只覺得害怕。
她想起那晚陳凡醉酒後的模樣,想起他抱著她叫“仙尊”的聲音,想起她離開時他沉默的樣子。陳凡現在對她很好,可這份好,到底有多少是給“凌 ”的,又有多少是給“像凌仙尊的凌 ”的?若是以後孩子出生,陳凡看著孩子的眉眼,會不會也想起另一個人?她不想讓孩子也活在別人的影子里,更不想自己這輩子,都帶著“替身”的烙印活下去。
“凌 ,我回來了。”陳凡推開門走進來,手里拿著一束剛采的秋海棠,花瓣上還沾著靈脈泉的露水,“今天靈脈很穩定,我給你帶了海棠,放在窗邊能安神。”
凌 慌忙收回放在小腹上的手,坐直身體,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正常︰“嗯,很好看。”可她的眼神卻不敢看陳凡,落在那束秋海棠上,心里卻滿是苦澀——她記得,水柔說過,凌仙尊最喜歡的花,就是秋海棠。
陳凡似乎沒察覺她的異樣,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今天有沒有好點?還覺得惡心嗎?”
“好多了,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凌 躲開他的手,聲音低低的,“我有點困了,想早點睡。”
陳凡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里滿是擔憂,卻還是點了點頭︰“好,那你早點睡,我就在外間整理靈植圖譜,有事你喊我。”他輕輕為凌 掖好被角,才轉身走出內間,還特意將房門留了一道縫,方便听到她的動靜。
凌 躺在床上,听著外間陳凡翻動紙張的聲音,眼淚卻悄悄流了下來。她知道陳凡現在很在意她,可她心里的坎,始終過不去。那個“影子”的標簽,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地困住了她,無論陳凡做多少,她都無法完全相信,自己是被真正愛著的。
接下來的幾天,凌 開始悄悄做準備。她把陳凡送她的木簪、凝露蘭標本,還有那本她親手寫的靈植培育手冊,都仔細地收進一個木盒里——這些都是陳凡給她的東西,她不能帶走,也不想留下,就像她不想再糾纏在這段感情里一樣。她還把自己的衣物和常用的法器,都收進了儲物戒,只留下一件陳凡穿過的青布衣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枕頭下——這件衣服上有陳凡的氣息,她想留著,給孩子做個念想。
她依舊像往常一樣,陪著陳凡去靈田,幫他整理靈植,只是話變得少了,眼神里也多了幾分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決絕。陳凡只當她還沒完全恢復,依舊對她百般呵護,甚至還笑著說等紫韻草采收完,就帶她去山下的城鎮玩,那里的靈糖糕很有名。凌 每次听到這些,心里都像被刀割一樣疼,卻還是笑著點頭,說“好啊”。
離開的那天,是個薄霧蒙蒙的清晨。凌 起得很早,她輕輕推開內間的門,看到陳凡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手里還握著一張沒畫完的靈植圖譜——那是他為她畫的,上面是一株凝露蘭,旁邊還寫著“凌 喜歡”。
凌 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走到書桌前,輕輕為陳凡蓋上一件外衣,又將一張寫好的紙條放在圖譜旁邊。她最後看了一眼陳凡的睡顏,心里默默說︰“陳凡,對不起,我不能再做你的影子了。也謝謝你,給了我一段開心的日子。我們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讓他做一個沒有影子的人。”
她轉身走出房間,沒有回頭。清晨的薄霧籠罩著青雲宗,靈植閣的田埂上靜悄悄的,只有紫韻草的葉片上掛著露珠,像在為她的離開流淚。凌 沒有用飛行法器,只是一步步朝著山下走去,她想慢慢離開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慢慢忘記這里的一切。
陳凡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他揉了揉眼楮,看到身上的外衣,心里滿是溫暖——他以為凌 是去靈田了。可當他看到書桌上的紙條時,笑容瞬間僵住,心髒像是被狠狠揪住。
紙條上的字跡依舊清秀,卻帶著一絲決絕︰“陳凡,當你看到這張紙條時,我已經離開青雲宗了。我有了我們的孩子,可我不能帶著他留在你身邊,因為我不想讓他,也不想讓我自己,永遠活在凌仙尊的影子里。你對我的好,我記在心里,可這份好里,始終有別人的影子,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我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不用找我,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凌 留。”
陳凡手里的紙條掉在地上,他瘋了一樣沖出房間,大喊著凌 的名字︰“凌 !凌 !你在哪里?你出來!”
他跑遍了靈植閣的每一個角落,跑遍了靈脈泉邊,跑遍了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可哪里都沒有凌 的身影。水柔和甦曉棠听到聲音跑過來,看到陳凡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有地上的紙條,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陳師兄,你別著急,我們去找凌姑娘,一定能找到她的!”甦曉棠看著他,眼里滿是擔憂。
“找不到了……”陳凡搖著頭,聲音沙啞,“她不會再回來了,她不想再做影子了……是我錯了,我還是沒能讓她相信,我愛的是她……”
他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他想起凌 發現懷孕後的慌亂,想起她最近的沉默,想起她昨晚還笑著說要和他去山下吃靈糖糕——原來,她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只是他一直沒察覺,還沉浸在自己以為的幸福里。
水柔撿起地上的紙條,看著上面的字,嘆了口氣︰“陳師兄,凌姑娘也是怕了,她怕自己和孩子都活在別人的影子里。你要是真的愛她,就該尊重她的選擇,等她想通了,或許會回來的。”
“想通?”陳凡抬起頭,眼里滿是絕望,“她都走了,還會想通嗎?我連她去哪里了都不知道,我怎麼找她?我們的孩子……我還沒來得及抱抱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很期待他的到來……”
他站起身,踉蹌著朝著靈田走去。靈田的紫韻草已經采收完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土地,像他此刻空蕩蕩的心。他走到他們曾經一起蹲過的田埂上,坐下,手里拿著那支凌 用過的銀鐮,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夕陽西下時,陳凡依舊坐在田埂上。他看著遠處的山,心里滿是悔恨和痛苦——他終于明白,凌 要的不是他的呵護,不是他的陪伴,而是一份純粹的、只屬于她的愛,一份沒有影子、沒有過去的愛。可他明白得太晚了,他把那個最想珍惜的人,再次弄丟了,還弄丟了他們的孩子。
從那以後,陳凡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笑,每天只是默默地打理靈植閣的靈植,整理凌 留下的靈植培育手冊,偶爾還會對著靈脈泉發呆,像是在等什麼人。他把凌 留下的木盒放在床頭,每天都會打開看一眼,里面的木簪、標本和手冊,都被他保存得很好,沒有一絲損壞。
水柔和甦曉棠偶爾會提起凌 ,陳凡只是沉默,然後說︰“她會回來的,等她想通了,就會帶著孩子回來的。”他一直在等,等那個帶著他的孩子,穿著青布衣裙,笑著對他說“陳凡,我回來了”的姑娘。
而此刻的凌 ,已經走到了離青雲宗很遠的一個小鎮。她住在一間小小的院子里,院子里種了些普通的蔬菜,沒有靈植,沒有修仙者,只有平凡的人間煙火。每天清晨,她會去鎮上的集市買新鮮的蔬菜和靈米,傍晚則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輕輕撫摸著小腹,跟肚子里的孩子說話︰“寶寶,今天媽媽給你買了青莓,酸酸的,很好吃哦。等你出生了,媽媽帶你去看海,去看山,帶你去很多很多地方,讓你做一個開心的、沒有影子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會怎麼走,也不知道陳凡會不會來找她,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再見到他。可她知道,她必須堅強,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帶著孩子,在一個沒有“凌仙尊”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做一個真正的凌 ,而不是誰的影子。
月光灑在院子里,凌 靠在石凳上,閉上眼楮,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她知道,未來的路可能會很艱難,可只要有孩子在身邊,她就有勇氣走下去。至于陳凡,至于青雲宗,至于那段讓她又愛又恨的過往,就都讓它留在過去吧。她要帶著孩子,走向屬于他們的未來,一個沒有影子、只有陽光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