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青雲宗,靈植閣的雲錦花已綻出滿田淡紫,風一吹,花瓣落在田埂上,像鋪了層細碎的紫紗。凌  蹲在田邊,手里攥著小鋤頭,眉頭微微蹙著,盯著面前那株剛移栽的春霖稻——這是她留在青雲宗的第三周,每天雷打不動來靈植閣學培育,可移栽靈苗的活兒,她還是做得有些生疏。
    “根須要舒展開,埋土不能太深,否則會悶壞新芽。”陳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靈草的清淺氣息。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撥開凌  埋得太厚的泥土,露出春霖稻縴細卻鮮活的根須,“你看,這樣讓根須貼著濕潤的土層,才能更好地吸收養分。”
    凌  的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又不由自主地往上移——陳凡專注時的側臉線條很柔和,睫毛在陽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這模樣讓她想起秘境里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她連忙移開視線,假裝認真看稻苗︰“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
    陳凡沒察覺她的異樣,起身繼續巡查其他靈田。凌  看著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跟著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個認真的學徒︰“陳閣主,那株紫韻草什麼時候能采收?我看它的葉片都發紫了。”
    “還要等十日。”陳凡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的紫韻草田,“紫韻草要等葉片完全發紫、邊緣泛金邊才算成熟,現在采收藥效會差一半。”他說著,伸手拂去一株紫韻草葉片上的露水,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珍寶。
    凌  看著他指尖的動作,突然想起水柔說過,陳凡以前培育靈植時,凌仙尊常來旁站著看。她心里莫名泛起一絲醋意,卻還是順著話問︰“凌仙尊也喜歡靈植嗎?”
    陳凡的動作猛地一頓,指尖的露水滴落在泥土里,濺起細小的水花。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凌  臉上,眼神有些渙散——陽光下,凌  微微蹙著眉的模樣,竟與記憶中凌仙尊第一次看他培育雲錦花時的神情重合了。那時凌仙尊也是這樣,帶著幾分好奇,幾分認真,連眉梢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陳閣主?”凌  見他盯著自己失神,輕輕喊了一聲。
    陳凡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又認錯了人,臉頰瞬間發燙,連忙移開目光︰“嗯,仙尊……也喜歡靈植,以前常來靈植閣看我培育新苗。”提到凌仙尊,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凌  心里的醋意更濃了,卻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蹲下身繼續打理春霖稻︰“那她一定很懂靈植吧?”
    “她很聰明,”陳凡的目光飄向靈植閣的方向,像是在回憶,“看我培育幾次,就記住了不少靈植的習性。有次我培育的雲錦花得了枯萎病,還是她提醒我用靈脈泉的泉水澆灌,才救回來的。”
    凌  沒再追問,手里的鋤頭卻慢了下來。她能听出陳凡語氣里的懷念,也能看出他每次看自己時,眼底那一閃而過的、不屬于“凌  ”的溫柔——那是給凌仙尊的,不是給她的。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舍不得放棄,她想讓陳凡看到她,看到這個會為了學靈植弄得滿手泥土、會為了他緊張的凌  ,而不是那個只存在于回憶里的影子。
    中午的太陽漸漸升高,甦曉棠提著食盒跑來,老遠就喊︰“陳師兄!凌  姑娘!吃飯啦!今天有靈菇炖雞,還有曉棠牌芝麻餅!”
    水柔跟在後面,手里還拿著一壇果酒︰“天氣熱,喝點果酒解解暑。”
    四人坐在靈田邊的石桌上吃飯,甦曉棠嘰嘰喳喳地說著上午去山腳下采靈菇的趣事,水柔偶爾搭話,陳凡安靜地听著,偶爾給凌  夾一塊靈菇——他記得凌  上次說過喜歡吃靈菇,可遞過去時,又想起凌仙尊也喜歡靈菇,手頓了頓,又收回了些,只夾了一小塊放在她碗邊。
    凌  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暖。她知道陳凡在刻意保持距離,怕認錯人,也怕耽誤她,可這細微的關心,還是讓她忍不住心動。她拿起一塊芝麻餅,遞到陳凡面前︰“陳閣主,嘗嘗這個,曉棠的手藝又進步了。”
    陳凡接過芝麻餅,咬了一口,甜香里帶著靈蜜的清甜,讓他想起去年宗門大典後,他給凌仙尊送果酒時,她也是這樣,遞給他一塊自己做的芝麻餅。他的眼神又有些恍惚,看著凌  遞餅的手,竟脫口而出︰“你做的芝麻餅,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吃。”
    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頰瞬間漲紅,連忙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凌  手里的筷子頓了一下,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卻還是笑著擺了擺手︰“沒事,陳閣主不用解釋,我知道我長得像凌仙尊。”她的笑容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能被陳閣主當成她,也是我的榮幸。”
    甦曉棠和水柔對視一眼,都沒敢說話。陳凡看著凌  的笑容,心里滿是愧疚——他知道這樣對凌  不公平,可每次看到她的臉,看到她某些不經意的動作,記憶就會不受控制地翻涌,那些屬于凌仙尊的回憶,總會不經意間冒出來,打亂他的思緒。
    “對不起,”陳凡放下筷子,語氣誠懇,“我不該把你當成她的影子,這對你很不尊重。”
    “沒關系,”凌  搖搖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果酒,壓下心底的澀意,“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留在靈植閣,是為了學靈植,也是為了……讓你看到我。總有一天,你會記住,我是凌  ,不是別人。”
    她的語氣很堅定,眼神里帶著不服輸的倔強,像極了她第一次在秘境里,明明害怕卻還是握緊長劍的模樣。陳凡看著她的眼神,心里竟有了一絲觸動——他一直把她當成凌仙尊的影子,卻忘了她也是個有自己性格、有自己堅持的姑娘,她不是誰的替代品,她是凌  。
    “我知道了,”陳凡點了點頭,語氣比之前溫和了些,“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認錯了。”
    凌  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像星星落進了眼底︰“真的嗎?”
    “嗯,”陳凡笑了笑,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大塊靈菇,“快吃吧,靈菇涼了就不好吃了。”
    凌  看著碗里的靈菇,心里甜滋滋的,連帶著果酒都覺得更甜了。甦曉棠見氣氛緩和,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來,水柔也松了口氣,笑著加入話題,石桌旁的氣氛重新熱鬧起來。
    下午,陳凡要去靈脈泉邊查看靈脈波動,凌  自告奮勇要跟著去。兩人沿著田埂往靈脈泉走,一路上,凌  嘰嘰喳喳地問著靈脈與靈植的關系,陳凡耐心地解答,偶爾還會給她指認路邊的靈草,氣氛比之前融洽了不少。
    走到靈脈泉邊,陳凡蹲下身,指尖探入泉水中,閉眼感知靈脈的波動。凌  站在他身邊,看著泉面上泛著的銀色波光,忽然想起陳凡說過,他和凌仙尊曾在這里聊過天。她沒敢問具體聊了什麼,只是安靜地站著,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陳凡睜開眼,眉頭微微蹙著︰“靈脈波動有點異常,比上次慢了些,可能是最近天氣熱,泉水蒸發太快。”他說著,從儲物戒里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些靈液,滴入泉水中,“這是凝泉液,能減緩泉水蒸發,穩定靈脈波動。”
    凌  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心里滿是崇拜︰“陳閣主,你懂得真多。”
    陳凡笑了笑,剛想說話,目光卻落在了凌  的發間——一枚簡單的木簪插在她的發髻上,木簪的樣式很普通,卻讓他想起了凌仙尊離開前,也是戴著這樣一枚木簪。他的眼神又有些恍惚,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觸踫那枚木簪,卻在指尖快要踫到時,猛地回過神,收回了手。
    凌  察覺到他的動作,心里又泛起一絲酸澀,卻還是裝作沒看見,指著泉邊的一株蘭草︰“陳閣主,那株蘭草是什麼品種?看起來好特別。”
    陳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壓下心底的慌亂︰“那是凝露蘭,能在夜間凝聚露水,它的露水用來澆灌靈植,能讓靈植長得更快。”他說著,轉移了話題,“你要是喜歡,下次我教你怎麼培育凝露蘭。”
    “真的嗎?”凌  的眼楮又亮了起來,“太好了!謝謝陳閣主!”
    看著她開心的模樣,陳凡心里的愧疚又淡了些。他知道自己還需要時間才能完全放下凌仙尊,才能真正看到凌  ,可他願意嘗試,願意給凌  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夕陽西下時,兩人一起回了靈植閣。凌  站在靈植閣門口,看著陳凡的背影,心里滿是期待——她相信,總有一天,陳凡會徹底放下過去,看到她的心意,看到這個為了他留在青雲宗、為了他學靈植的凌  。
    陳凡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前,從儲物戒里取出一枚舊物——那是一枚小小的雲錦花標本,是去年凌仙尊離開前,他給她的。標本已經有些褪色,卻還是能看出雲錦花的模樣。他看著標本,心里滿是復雜——他想念凌仙尊,卻也不想耽誤凌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窗外的月光灑進房間,落在標本上,泛著淡淡的銀光。陳凡收起標本,躺在床上,腦海里一會兒浮現出凌仙尊的身影,一會兒浮現出凌  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做出選擇,無論是對凌仙尊,還是對凌  。
    而此刻的凌  ,也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著手里的凝露草種子——那是白天陳凡給她的,說是讓她試著培育。她小心翼翼地將種子放進一個小盒子里,心里滿是期待——她相信,只要她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陳凡會看到她的真心,會愛上她,而不是那個只存在于回憶里的影子。
    夜色漸深,青雲宗的燈火漸漸熄滅,只有靈植閣的方向,還亮著兩盞燈——一盞屬于陳凡,一盞屬于凌  。兩盞燈隔著不遠的距離,卻像是隔著兩個世界,一個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一個充滿著未來的期待。而連接這兩個世界的,是陳凡還未放下的心結,和凌  不肯放棄的堅持。
    第二天一早,凌  又準時來到靈植閣,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陳閣主,我做了些靈米粥,你嘗嘗。”
    陳凡接過食盒,打開一看,粥里放了些靈菇和青菜,香氣撲鼻。他嘗了一口,粥熬得軟糯,靈菇的鮮味完全融入粥里,很好吃。他抬起頭,看著凌  期待的眼神,笑了笑︰“很好吃,謝謝你。”
    凌  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嗎?那我以後經常做給你吃!”
    “好啊。”陳凡點了點頭,心里的暖意又濃了些。
    兩人一起走進靈田,開始了新一天的靈植培育。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泛著溫暖的光芒,靈田邊的雲錦花隨風搖曳,像是在為他們加油鼓勁。陳凡知道,他還需要時間才能完全放下過去,可他願意試著往前走,試著去接受凌  的心意,試著去開啟一段新的生活。而凌  也知道,她的堅持沒有白費,只要她繼續努力,總有一天,她會走進陳凡的心里,成為他唯一的牽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