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祠。
村子的祠堂。
那股濃郁的陰氣,和那個詭異的黑影,就是在這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又或者,它……回家了。
我看著那座在夜色中,如同蟄伏巨獸般的祠堂,後背一陣發涼。
“怎麼會是這里?”
我無法理解。
祠堂,供奉的是祖宗牌位,受世代香火。
理論上,是整個村子陽氣最盛,也最正的地方。
任何邪祟,都應該對這里避之不及才對。
可那個東西,偏偏就躲進了這里。
“進去看看!”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抬腳就要往里沖。
“站住!”
吳德一把拉住了我。
他的手,很穩,很有力。
“你想死嗎?”他盯著我,眼神里沒有了平時的懶散,全是凝重。
“那東西就在里面!”我急道,“現在不進去,等它緩過勁來就晚了!”
“進去也是送死。”吳德冷冷地說道。
“那東西,不是你能對付的。”
“為什麼?”我不服氣,“不就是個厲害點的邪祟嗎?我連王建國一家的鬼潮都見過了,還怕這個?”
“鬼?”
吳德嗤笑一聲,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憐憫。
“小子,你以為你追了一路的是鬼?”
我愣住了。
不是鬼,那是什麼?
“你看清楚,地上的腳印。”吳德指了指祠堂門口的地面。
我低頭看去。
那串陰氣森森的腳印,在祠堂的門檻前,戛然而止。
印記很深,說明它的身體,很有分量。
鬼魂,是虛無的。
根本不可能留下這麼清晰的腳印!
“它有實體……”我的聲音,有些干澀。
“不止有實體。”
吳德松開我,走到門檻前,蹲下身,仔細地觀察著。
“它還有智慧。”
他指著門檻上的一道劃痕。
“它知道,不能跨過這個門檻。”
祠堂的門檻,是陰陽之隔。
尋常鬼物,若是強行跨越,會被門檻上積攢的香火陽氣所傷。
“它不是跨過去的,它是……跳過去的。”吳德的語氣,愈發凝重。
“這東西,比我想象的,還要棘手。”
我听得雲里霧里。
“你到底想說什麼?”
吳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頭看向我。
“小子,我問你,鬼、妖、精、怪,有什麼區別?”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有些發懵。
“鬼是人死後的魂,妖是動物成了精,精是器物有了靈,怪是山石之類的東西……”
這些都是爺爺以前講給我听的,最基礎的陰行常識。
“那……僵尸呢?屬于哪一種?”吳德又問。
“僵尸……”我卡住了。
爺爺說過,僵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它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它是由死尸所化,但又保留著肉身。
是一種極其特殊,也極其凶戾的存在。
“你追了一路的,不是鬼,也不是普通的僵尸。”
吳德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它,是一具‘活尸’。”
“活尸?”
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听說。
“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吳德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
煙頭的火光,在他凝重的臉上,明滅不定。
“普通的僵尸,是死而不僵,尸體在陰氣的滋養下,產生了尸變。它們沒有思想,只有本能,畏光,畏火,畏一切陽剛之物。”
“但活尸不一樣。”
“活尸,是‘活’人,變成了‘尸’。”
“它們保留了生前部分的記憶和智慧,懂得趨利避害,甚至……懂得修行。”
“它們吸血,不是為了果腹,而是為了修煉!它們放火燒掉羊圈,是為了毀掉證據,抹除痕跡!”
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一個有智慧,會思考,懂修煉的僵尸?
這……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這哪里還是什麼邪祟?
這簡直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那……那它為什麼會躲進祠堂?”我想不通。
“兩個可能。”吳德吐出一個煙圈。
“第一,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它很聰明,知道我們不敢輕易闖進祠堂。”
“第二……”吳德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它是在保護祠堂里的某樣東西。或者說,是祠堂里的某樣東西,在保護它。”
我順著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座漆黑的祠堂。
心中,寒意更盛。
“這東西,必須除掉。”我握緊了拳頭,“不然,整個村子都得遭殃!”
“除掉?”吳德又笑了,只是這次的笑容,充滿了商人的精明。
“你知道這東西,有多難對付嗎?銅皮鐵骨,力大無窮,還會法術。我倆這點道行,沖進去就是給它送夜宵。”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不過嘛……這活尸身上,倒是有個好東西。”
“什麼東西?”
“它的牙。”吳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兩顆門牙。
“活尸的牙,特別是這種剛形成不久,還保留著一絲‘活’氣的牙,是極品中的極品。”
“磨成粉,是解尸毒的聖藥。也可以用來制作法器,專門克制陰邪之物。”
“這麼一對牙,拿到陰行黑市上,這個數。”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萬?”我試探著問。
吳德不屑地搖了搖頭。
“五十萬,打底。”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十萬!
就為了兩顆牙?
這老狐狸,三言兩語,就把一個恐怖的怪物,變成了一個移動的提款機!
“不過,這活兒太凶險,折了老本就不劃算了。”吳德掐滅了煙頭,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我可不想為了五十萬,把命搭進去。”
“天亮了,咱們就跟趙宏說,這地方風水不好,遷墳的事,不干了。”
說完,他竟然真的轉身,準備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