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誰?”吳德裝傻。
“這東西,是誰扔進來的?”我追問,“在那種時候,能用這種手段救我一命的,絕不是普通人!”
我腦子里,閃過無數個念頭。
是林婉?不可能,她只是個扎紙匠,用不出這麼霸道的陽剛法器。
是爺爺的後手?
還是……另有其人?
“你問我,我問誰去?”吳德把八卦鏡還給我,重新躺回了搖椅上,恢復了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
“你不知道?”我不信。
“小子,我說了,省城水深。”吳德閉上眼楮,慢悠悠地說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該打听的。”
“他救了我!”我提高了音量。
“救了你,你就得知恩圖報?”吳德冷笑一聲,“那個人,既然出手了,就沒想過讓你報答。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刨根問底,而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你連王建國一家的怨氣都差點擺不平,還想去摻和別的事?”
“有些債,不是現在的你能還的。”
他的話,像一根針,狠狠地扎進了我的心里。
是啊。
我連一個凶宅都搞得如此狼狽,如果不是這面鏡子,我今晚可能已經交代在那了。
我有什麼資格,去探尋更高層面的秘密?
我沉默了。
拿起那面八卦鏡,入手微沉,還帶著一絲暖意。
這股暖意,仿佛在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這東西,你收好。”吳德的聲音再次傳來,“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不到萬不得已,別拿出來顯擺。”
我點了點頭,將八卦鏡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里。
“那……王建國一家的事?”
“你不是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嗎?”吳德打了個哈欠,“找到他兒子,了卻他們的執念。這是‘送魂’,不是‘斗法’。用你的腦子,別總想著動手。”
說完,他翻了個身,鼾聲四起,再也不理我了。
我看著這個老狐狸,心里五味雜陳。
他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只說一半。
剩下的,全靠我自己去悟。
我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疑惑和不甘,都強行壓了下去。
吳德說得對。
飯,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當務之急,是找到王小軍,讓那一家三口,入土為安。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我沒有再去藍灣別墅,那里有老頭鬼魂看著法壇,暫時出不了亂子。
林婉也沒有再聯系我,想來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查劉承業的線索。
我則每天待在德運軒,一邊幫吳德看店,一邊在腦中不斷地復盤《天工開物•陰陽卷》里,關于“安宅”和“送魂”的各種工法。
那晚的經歷,讓我徹底明白。
泥瓦匠的手段,博大精深。
我所掌握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天下午,我正拿著抹布擦拭著櫃台上的灰塵,吳德依舊雷打不動地在搖椅上打著盹。
店門外,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一輛黑色的奔馳S級,穩穩地停在了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定制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從車上快步走了下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面色憔悴的婦人,和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一家三口,神色間都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焦慮和惶恐。
他們徑直走進了德運軒。
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搖椅上的吳德,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快步上前,恭敬地彎下了腰。
“請問……是吳德,吳大師嗎?”
吳德眼皮都沒動一下,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個懶洋洋的“嗯”聲。
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看得我直想笑。
“大師!”中年男人像是找到了救星,聲音都激動起來,“我叫趙宏,是听人介紹來的!求大師救救我們一家!”
說著,他竟要當場跪下。
“行了。”吳德終于睜開了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德運軒不興這個。有事說事。”
趙宏這才尷尬地站直了身體,拉過一張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吳德面前。
“大師,是這樣的。我家里最近……出了大事。”
他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起來。
原來,這趙宏是搞物流生意發家的,在省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從半年前開始,他的生意就急轉直下,接連虧損。
他自己也查不出原因,只覺得是運氣不好。
可就在上個月,他年近七十的老父親,突然一病不起,送進醫院,醫生也查不出病因,只說是器官衰竭,讓他們準備後事。
趙宏徹底慌了神。
病急亂投醫之下,他找了個據說很靈的算命先生。
那先生看了他的八字,又問了他家祖墳的位置,當場就斷言,是他家祖墳的風水出了問題,陰宅不安,影響了陽世子孫的運勢。
想要破局,只有一個辦法。
遷墳!
“……那先生說,這事非同小可,他道行不夠,不敢接。他讓我來找您,說在整個省城,只有您,才有這個本事!”趙宏看著吳德,眼神里充滿了期盼。
我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又是遷墳。
這種事,在陰行里,屬于最麻煩,也最凶險的活計之一。
動人祖墳,如同刨人祖根。
一個不慎,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惹出更大的災禍。
吳德听完,沒有說話。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趙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趕緊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吳德捏著他的手腕,閉上了眼楮,像是在號脈。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你家祖墳,是不是坐落在西山坡上?”
趙宏渾身一震,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是!大師您……您怎麼知道?”
“墳前,是不是有一條河,繞墳而過?”吳德又問。
“對!對!就是這樣!”趙宏點頭如搗蒜。
“那河,今年夏天,是不是斷流了?”
轟!
趙宏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看著吳德,像是見了鬼一樣。
“大師!您真是神了!西山那條小河,因為上游修水庫,今年夏天確實干了!這……這您也知道?”
他老婆和兒子,也全都目瞪口呆,滿臉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