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庭听見腳步聲,轉過頭來,明顯頓了一下。
印象中,宋南枝一直是躲在宋宥凡身後,穿著夸張,嬌縱任性的樣子。
可眼前的她......
淺色的襯衫簡潔利落,領口規整,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
整個人清清爽爽,褪去了浮華,竟有些女人味?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宋南枝已經在他面前站定。
宋南枝微微仰起臉,“沈團長,久等了。”
沈延庭回過神,嘴角習慣性地半揚,“嘖,宋小姐還真敢來?”
宋南枝耳根一熱,知道沈延庭拿話逗她。
她抿了抿唇,迎上男人的目光,不躲不閃,“沈團長不也來了?”
“我?”沈延庭嗤笑一聲,“老子一口吐沫一個釘,我答應過的事從來作數。”
“倒是你......”他故意拉長了調子,帶著欠揍的表情。
“島上的條件可跟海城比不了,窮山惡水,物資緊缺,窩窩頭管飽就不錯了。”
“可沒有什麼咖啡給你喝……”
“你這種過慣了資本家生活的大小姐,到時候別哭著鬧著要回來。”
听他這麼一說,宋南枝心里犯嘀咕,那島上的條件真有他說的那麼差?
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她必須盡快離開宋家,安頓下來。
至于孩子的事......找機會再告訴他,不行就......離婚?
好歹求他給孩子上個戶口,不然沒有糧食,上不了學,孩子就真毀了。
反正他本就是二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吧?
宋南枝歪歪頭,一副認命的表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沈延庭被她的話噎了一下,蹙了蹙眉,听著別扭,倒也沒毛病。
又盯著她看了兩秒,低笑出聲,“行,夠有種!走吧。”
沈延庭抬腳要進去,卻發現宋南枝沒跟上來。
他回過頭,挑眉道,“怎麼?臨門一腳,又慫了?”
宋南枝看著他,很認真地開口,“沈團長,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
“你為什麼……答應和我結婚?”
沈延庭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隨即漫不經心地笑開。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不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
宋南枝依舊站在原地,似乎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沈延庭瞥了眼周邊來往的人,倒願意哄著她。
“年紀大了,家里催得緊,娶你,還能順手幫悅希解決一個隱患。”
“何樂而不為呢?”
又是沈悅希,宋南枝心里撇了撇嘴。
不過,他說的這些,好像都不假。
而且這人,看起來好像痞痞的,倒是個重情意,重承諾的。
想到這,宋南枝溫順地輕“哦”了一聲。
沈延庭蹙了下眉,催促道,“別杵著了,趕緊進去吧。”
女人真是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事處,里面人來人往,大多穿著軍裝。
“原本這手續是要去舟島辦的,正好趕在我人在海城,你過來也方便。”
“今天就先在這把資料交了,審批還得幾天。”
還得幾天?
宋南枝心里盤算著,這幾天她還要囤些什麼東西好呢……
突然,一陣尖銳的哭鬧聲打破了大廳的沉悶。
“你這死孩子!把我裙子扯壞了!”
“哇......嗚嗚嗚......”孩子好像哭得更厲害了。
一個女同志拔高的聲音,“哭!你個死孩子還知道哭!你知道這裙子多貴嗎?”
“我待會還要去相親呢!這下全完了!”
宋南枝循聲瞧過去,排隊辦事的人群中,有一個顯眼的年輕姑娘。
此時正氣得滿臉通紅,心疼地拽著自己的裙角。
側腰有個被撕開的大口子,布料都抽絲了。
旁邊站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哇哇大哭,顯然是被嚇壞了。
那個作勢要打孩子的,應該是他的母親,“叫你亂跑!一天天就知道闖禍!”
場面一時混亂。
很奇怪,宋南枝的心竟像是被那個孩子的哭聲揪了一下。
她幾乎沒多想,從口袋里掏出來幾顆彩色紙包的水果糖。
這年頭,這可是稀罕的零嘴。
她快步走過去,來到那個哭得抽噎的小男孩面前,蹲下身來。
“乖,不哭了哦。”她把糖輕輕放在小男孩肉乎乎的手心里。
“姐姐給你糖吃好不好,甜甜嘴。”
小男孩看著面前溫柔的大姐姐,又看了看手心里漂亮的糖果。
一時間真的忘了哭,只剩下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宋南枝擦了擦他的眼淚,“不過,我們把阿姨的裙子弄壞了,是不是要說聲對不起?”
小男孩似乎是听懂了,怯生生地轉過頭,看向還在生著氣的姑娘。
又看了看宋南枝鼓勵的眼神,小聲嘟囔了一句,“對,對不起......”
看著小男孩乖巧的樣子,宋南枝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一種奇異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孕激素?
那年輕姑娘見孩子道了歉,臉色稍緩了一點。
但看著那道明顯的破口,又皺起了眉。
“說句對不起就完了?這可是我攢了好久的布票和錢,才到百貨商店買的。”
“我一會還怎麼見人啊!”
宋南枝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她身上裙子的款式和料子。
微微一笑,“同志,你先別急,這口子是挺明顯的......”
“不過我可以試著幫你改一改,或許能比原來更合身,更好看。”
看著那姑娘不相信的樣子,她接著說道,“如果不行,我再賠你錢?”
沈延庭拽了拽她的胳膊,壓低聲音,“別瞎攪和事!”
“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難不成還會針線活?”
“再說了,百貨商店的裙子不便宜,哪有這麼容易說賠錢的。”
看不起誰呢!
宋南枝輕輕掙開他的手,轉頭對他一笑,“沒事,沈團長放心,我心里有數。”
又看向那姑娘,“怎麼樣同志?反正情況也不會更糟了,不是嗎?”
那姑娘看著她自信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裙子。
咬了咬唇,“那就麻煩你了......”
沈延庭抱著胳膊站在一旁,他倒要看看。
這海口夸下去,一會該怎麼收場?
雖是看戲,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掏了掏口袋,做好了賠人錢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