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莊園。
書房。
檀香的味道第一次被濃烈的殺氣沖淡。
趙無極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南城方向那朵緩緩消散的血色。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平靜得像一潭結了冰的湖,但那雙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眼楮里,風暴正在醞釀。
電話響了,是他的私人秘書,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主人高明遠死了。”
“我們的人剛剛在他情婦的公寓里找到了他的……”
秘書說不下去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畫面。
“找到了他的殘骸。”
趙無極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轉過身,走到那張黃花梨木的書桌前。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明代青花瓷筆洗,他的動作很輕,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葉天龍……”
趙無極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那個價值連城的古董筆洗,在他的掌心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堆碎片,細膩的瓷粉從他的指縫間簌簌滑落。
“查。”
趙無極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讓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寒意。
“把那棟公寓里所有的活物……都給我碾碎。”
“是……是……”
秘書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還有。”
“主人請吩咐!”
趙無極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到極致的弧度。
“告訴所有人,搜捕力度……再提升十倍。”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槍殺也好,滅門也罷。”
“三天之內,我要看到葉天龍和他那幾個婊子的尸體擺在我面前。”
“否則……”
趙無極頓了頓,他看著窗外那片被自己攪得人心惶惶的城市,眼神里滿是漠然。
“……你們就用自己的腦袋來填滿這張書桌吧。”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的劫後余生般的喘息聲。
……
防空洞。
刺耳的警報聲早已停止。
巨大的監控屏幕上,正循環播放著那朵血色煙花綻放的慢鏡頭,每一次播放都像一記重錘砸在趙無極的臉上。
秦詩 的雙手在鍵盤上飛舞,一行行代碼如瀑布般流淌。
“全網的情緒指數已經突破了臨界點!”
“‘屠夫的煙花’這個詞,在一分鐘內被屏蔽了三十七次,但每一次都會以更快的速度重生!”
“趙無極的輿論控制第一次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秦詩 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徐穎絛靠在牆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下的眼眸里閃爍著對自己作品的滿意。
“紅皇後的效果比我預想的還要好,神經毒素完美地放大了他的痛苦,‘煙花’的裝藥量也恰到好處,絢爛又不會波及無辜。”
蕭媚茹已經換下了一身夜行衣,她坐在角落里,正用一塊絲綢仔細地擦拭著那把縴細的柳葉刀。
刀身如水,映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謝流煙站在手術台邊,看著依舊在昏睡中的葉天龍。他的眉頭緊鎖,似乎在夢中也在經歷著一場惡戰。
“三妹。”
謝流煙開口了,聲音冰冷而果決。
“高明遠的秘密賬戶找到了嗎?”
秦詩 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
屏幕上,瞬間彈出了一個瑞士銀行的加密賬戶信息。
賬戶名,用的是他那個三線小明星情婦的名字。
但資金流水的最終指向,卻是一個位于開曼群島的離岸信托基金。
“找到了,大姐。”
秦詩 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個蠢貨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貪婪。”
“賬戶里一共有三億七千萬現金,還有價值超過五個億的不記名債券。”
“洗錢的渠道很隱秘,但還不夠隱秘。”
“給我十分鐘,我能把這筆錢變成世界上最干淨的數字,轉到我們的賬戶上。”
謝流煙點了點頭,她轉過身,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里閃爍著金融戰場上獨有的鯊魚嗅到血腥味時的光芒。
“不用轉過來。”
“錢,是最好的刀。”
“趙無極不是喜歡用人命來玩游戲嗎?”
謝流煙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那張巨大的以趙無極為中心的權力蛛網圖。
“那我們就用他的狗的錢來買他另外一群狗的命。”
她走到主控台前,戴上了一個造型科幻的腦機接口耳機。
“連接暗網‘地獄廚房’板塊。”
“以‘屠夫’的名義發布一份懸賞令。”
秦詩 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大姐,你要……”
“第一條。”
謝流煙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像是在宣讀一份死亡判決書。
“凡是今晚參與南城暴力搜捕的城衛軍小隊長,人頭,五十萬。”
“中隊長,人頭,一百萬。”
“大隊長,人頭,五百萬。”
“提頭來見,即時結算,絕不拖欠。”
“第二條。”
謝流煙的目光落在了蛛網圖上,那些和高明遠同級別的,趙無極安插在各個要害部門的名字上。
“城建司副司長,張濤,人頭,一千萬。”
“銀監司副司長,李衛,人頭,一千萬。”
“京都電視台首席記者,孫宇,人頭,一千萬。”
“……”
謝流煙一連念出了七八個名字,每一個名字都讓秦詩 的心跳加速一分。
這些人都是趙無極體系中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
“告訴他們。”
謝流煙緩緩摘下耳機,眼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冰冷。
“這只是……第一批。”
“盛宴,才剛剛開始。”
……
京都,某個陰暗的地下室。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對著電腦屏幕,雙眼放光。
他的代號是“豺狗”,一個在暗網上接活的賞金獵人。
突然,他常年潛水的“地獄廚房”板塊,彈出了一個血紅色的置頂帖子。
發布者ID︰屠夫。
“懸賞令?”
豺狗不屑地撇了撇嘴,這種東西他見多了。
但當他看清楚懸賞令的內容時,他手里的半截香煙掉在了地上。
“五十萬一個小隊長的頭?”
他使勁揉了揉眼楮,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他媽的比搶銀行來錢還快!
他只是一個不入流的殺手,平時接的單子最多也就幾萬塊。
這個價格,簡直是在撒錢!
他顫抖著手,繼續往下看。
一百萬……五百萬……一千萬!
豺狗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的雙眼因為貪婪而變得通紅,他立刻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豺狗!別他媽睡了!發財了!”
“暗網出天價懸賞了!屠夫發的!”
“對!就是那個‘京都屠夫’!”
“城衛軍的狗頭現在是移動的金庫!干不干?!”
同一時間,京都無數個陰暗的角落里,一部部電話開始響起。
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鬣狗和豺狼,被這股濃烈的血腥味徹底喚醒。
……
城衛軍南城指揮部,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高明遠被當眾“放煙花”的消息,像一顆核彈在這里炸開。
群龍無首,人人自危。
一個大隊長辦公室里,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是高明遠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王海。
“媽的!到底是誰干的!這他媽是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短信。
發信人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號碼。
王海皺著眉點開,短信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鏈接。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另一部手機點開了鏈接。
頁面跳轉,是暗網的懸賞令。
當王海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照片,以及後面那個刺眼的“五百萬”時,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是恐懼。
但緊接著,一種更黑暗的情緒從心底滋生出來。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了名單上的其他人名。
張濤……李衛……孫宇……
這些可都是他的“同僚”啊。
他想到了高明遠這些年是怎麼對待他們這些心腹的,呼來喝去,賞的錢還沒他自己貪的零頭多。
憑什麼?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在他的腦海里盤旋。
一個高明遠死了,還會有下一個高明遠。
趙先生的狗,不好當啊。
五百萬……足夠他和家人在國外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輩子了。
王海的眼神漸漸變得陰冷,狠厲,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另一個大隊長的號碼。
“喂,老周嗎?睡了沒?”
“出這麼大事誰他媽睡得著!”
“老周,我問你,你想不想……換個活法?”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怎麼說?”
信任的堤壩,從內部出現了一道微小的裂縫。而這道裂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蔓延,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