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了！”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防空洞里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空氣凝固了，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靜。
啪！
一聲脆響，謝流煙一巴掌狠狠拍在面前的金屬桌上，整張桌子都在嗡嗡作響。
那張平日里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絕美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一種混雜著憤怒，恐懼，還有深深無力的裂痕。
“屠夫？”
她的聲音在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謝流煙指著屏幕上那一百億的懸賞金額，指尖因為用力而一片慘白。
“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我們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里都充滿了敵人！”
“送牛奶的，掃大街的，街邊乞討的，他們都可能是為了那一百億來要我們命的鬼！”
“我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眶里第一次泛起了紅。
“你當了？”
謝流煙死死地盯著葉天龍，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像一把刀。
“你拿什麼當？拿你這一身傷嗎？”
“還是拿我們這幾個人的命去當！”
“葉天龍，你醒醒！”
“這不是五年前了！我們沒有葉家做後盾！我們什麼都沒有！”
“我們是在刀尖上跳舞，行差踏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你毀了王家祠堂，撕了趙無極的臉，已經夠了！我們現在該做的不是去當屠夫，是藏起來！像老鼠一樣找個最深的洞藏起來！等風頭過去！”
謝流煙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那是她五年來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怕了，不是怕死。
是怕身邊這個唯一的親人，這個她發誓要用生命守護的弟弟，就這麼帶著她們所有人，一頭撞死在趙無極那堵用全城人的貪婪和恐懼築成的銅牆鐵壁上。
防空洞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秦詩 的十指停在鍵盤上，無聲地落淚。
徐穎絛默默地檢查著自己腰間的毒針，鏡片下的眼神一片冰冷，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她們都累了，真的太累了。
葉天龍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謝流煙，看著她眼中的絕望和痛苦。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大嫂。”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說的都對，藏起來確實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葉天龍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了謝流煙的話。
謝流煙眼中的激動和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希冀。
“我們可以離開京都，去國外，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葉天龍卻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但是，我們躲得了嗎？”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趙無極的勢力遍布全球，我們能躲到哪里去？”
“就算我們能躲一輩子，那父母的仇呢？大哥二哥他們的仇呢？”
“還有你們這五年受的屈辱，就這麼算了嗎？”
葉天龍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防空洞里，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是啊。
算了嗎？
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葉天龍緩緩走到那張供桌前，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手拿起那本黑色的賬本，又拿起那支朱砂筆。
他翻開嶄新的一頁。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沒有蘸朱砂，而是舉起左手，用右手食指的指甲在左手手心狠狠一劃！
一道血口出現，鮮血涌出。
他用那支筆，蘸著自己溫熱的，帶著炙熱氣息的鮮血，在那一頁白紙上寫下了兩個字。
屠門。
寫完，他又在那兩個字的下面，畫下了一個名字。
血手人屠。
做完這一切，葉天龍抬起頭，他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眸子，看向已經徹底呆住的秦詩 。
“三嫂。”
秦詩 的身體下意識地一顫。
“趙無極放出了全城的狗來咬我們。”
“那我們就把最凶的那條狗，先宰了。”
秦詩 的嘴唇動了動，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宰了血手人屠？”
“天龍，你瘋了！我們連他在哪都不知道！‘屠門’的人行蹤詭秘，來去如風，我們怎麼找……”
葉天龍笑了，那笑容森然，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狂。
“我們不用找。”
他指了指屏幕上自己那張價值一百億的通緝令。
“他會來找我們，他比任何人都想拿到這筆錢，拿到這份可以讓他‘屠門’在京都橫著走的特權。”
“他現在一定就像一條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正在瘋狂地尋找我們的蹤跡。”
謝流煙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瞬間明白了葉天龍的意思。
“你要設局？”
“不。”
葉天龍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瘋狂的弧度。
“不是設局，是把我們自己當成誘餌，吊死他這條鯊魚！”
他走到那張巨大的京都地圖前，目光像刀子一樣在上面掃過。
“趙無極不是要看戲嗎？”
“那我們就把戲台搭得大一點，把所有想看戲的人全都拉上台來唱一出獵人與屠夫的絕命戲！”
葉天龍猛地轉過身，目光如電。
“三嫂！”
秦詩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體。
“我要你動用我們所有的資源，入侵京都地下黑市的所有情報網！把一個假消息放出去！”
“就說我葉天龍身受重傷，正藏在城西的廢棄鋼鐵廠里！”
“消息要做得越真越好，要讓他們相信我已經是強弩之末！”
秦詩 的眼楮瞬間亮了，恐懼被一種病態的興奮所取代，手指重新在鍵盤上飛舞起來。
“沒問題！給我十分鐘！我能讓全京都的賞金獵人都相信你快死了！”
葉天龍又看向徐穎絛。
“四嫂！”
徐穎絛推了推眼鏡，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冰冷。
“說。”
“我不要毒藥，也不要炸彈，我要你把你實驗室里所有能制造幻覺，能擾亂心神的化學藥劑全部帶上，我要讓那座鋼鐵廠，變成一座……人間地獄。”
徐穎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樂意效勞。”
葉天龍的目光接著轉向蕭媚茹。
“二嫂。”
蕭媚茹手中的柳葉刀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中，刀鋒上寒光凜冽。
“血手人屠，交給我。”
葉天龍搖了搖頭。
“不，他交給我。”
“我要你，去殺光他帶來的其他人。”
“我要讓‘屠門’，從今夜之後從這個世界上徹底……除名！”
蕭媚茹舔了舔嘴唇，那雙嫵媚的桃花眼里殺機畢現。
“好。”
葉天龍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謝流煙的身上，那個剛剛還情緒崩潰的女人，此刻卻已經重新恢復了冷靜，她眼中的絕望和恐懼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瘋狂。
“大嫂，我需要錢。”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
“很多很多的錢。”
“我要你動用‘天龍投資’所有的流動資金，在黑市上發布一個任務。”
“任務內容很簡單……”
葉天龍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活捉葉天龍。”
“賞金，一百零一億。”
謝流煙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瘋了。
都瘋了！
趙無極懸賞一百億殺葉天龍。
葉天龍自己懸賞一百零一億活捉自己！
這一招釜底抽薪，簡直歹毒到了極點！
它會瞬間瓦解掉所有賞金獵人的聯盟，讓他們為了那多出來的一個億自相殘殺！
更重要的是，它會給所有人一個錯覺。
葉天龍已經山窮水盡，連自己都賣了，只求苟全一條性命，這是他最後的掙扎！
“好！”
謝流煙重重地點頭，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不僅要發任務，我還要讓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這筆錢已經打到了瑞士銀行的匿名賬戶！誰能提供活的葉天龍，誰就能拿走！”
“我要讓那些餓狼，為了你這塊肉，自己先咬個頭破血流！”
一場針對“屠門”，針對全城賞金獵人的驚天殺局，在幾句對話間迅速成型。
瘋狂，暴戾，不留任何後路！
防空洞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絕望被一股更加瘋狂的戰意徹底沖散！
她們看著站在地圖中央的那個男人，那個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卻依舊挺拔如松的男人。
他不是在復仇，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做賭注，跟趙無極，跟這整個該死的京都……對賭！
贏，殺出一條血路！輸，萬劫不復！
葉天龍緩緩地合上了手中的黑色賬本，他看著封面那道用王浩然的血畫下的符，又看了看自己手心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
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那笑容里有悲涼有瘋狂，更有無盡的殺意。
“趙無極給了我一個新名字。”
葉天龍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像來自九幽地獄的宣告。
“那從今晚開始，就讓整個京都都記住這個名字，讓所有想拿我人頭換錢的雜碎們都看清楚……”
“屠夫，是怎麼……宰豬的！”
他猛地轉身，眼中業火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