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箏譽來到銀月樓。
他正像往常一般,要往綠娥房內去,腳步忽然一頓。
“林大夫呢?”
銀月樓的宮人一哆嗦,顯然白天的事情已經傳開,卻沒人敢在李箏譽面前說什麼。
短暫的停頓讓李箏譽察覺到什麼,他面色微沉。
“帶孤去見林大夫。”
宮人剎那心如死灰,傀儡一般走在前面帶路。
李箏譽到時,林湘兒坐在鏡前,听見敲門聲,她隨口讓人進來。
“就放在架子上吧,有勞了。”
她頭也不回,往臉上的破口處涂抹藥膏。
“臉怎麼了?”
李箏譽的聲音毫無預兆響起。
“殿下?!”
林湘兒一驚,猛地回頭,慌忙起身行禮,“不知殿下前來,民女失禮了。”
“是孤沒叫她們打攪,臉上怎麼回事?”雖是問,李箏譽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是民女不小心,收拾東西時蹭到了。”
林湘兒沒有趁機告狀,下頜處的掐痕卻遮不住。
兩人相對而立,屋內是長久的沉默。
半晌,李箏譽道︰“你若是想走,孤現在叫人安排,在宮外幫她配藥也是一樣的。”
林湘兒當然不可能走。
她顯得有些遲疑,良久才張口,“容民女想想吧,明日民女給您答復。”
入宮是她說的,即刻答應下來難免顯得沒有誠意。
李箏譽應她,轉身出了門。
綠娥在屋內等了許久,卻听說李箏譽去見了林湘兒,心下的煩躁更是攀至頂峰。
“果然是個賤人!”
她自知是以色侍人,當下容顏受損本就焦灼,林湘兒不禁好顏色,與李箏譽又有交集,叫她怎麼放心。
“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李箏譽的聲音響起,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
綠娥眼底閃過一絲驚慌,轉念一想,自己話中並未透漏出太多,李箏譽應該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殿下幾時到的,底下人真是沒規矩,竟也無人通傳。”
綠娥嗔怪,熟練地伸手,想牽住李箏譽。
李箏譽卻徑直走過,避開了她的動作,“見過林大夫了?”
“見過了,她父親配好了兩罐藥膏,已經上臉試過,明日再看哪個好用些。”綠娥說著,快走兩步,看清李箏譽的神情。
眼底不見平日在她面前的柔情,反而在四目相對時帶著審視。
綠娥心跳陡然加劇,盡可能讓自己面色如常,“殿下怎麼這樣看綠娥兒?”
李箏譽嘆了口氣,想到兩人之間的種種,還是緩下神情。
“林大夫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只是因為年長,不喜奔波,加之需要輔以藥浴,外男不便在側,才讓她來。”
他一開口,綠娥就放下心來。
懸著的心落回實處,綠娥靠近李箏譽懷中,“殿下的心意,綠娥豈會不知,今日是綠娥兒不懂事,明天一早就去向林大夫賠禮。”
“賠禮就不必了。”
李箏譽攔下她的話,“你是孤的側妃,她不過鄉野大夫,還沒這個殊榮。”
聞言,綠娥眼中又暈開笑意。
次日,銀月樓的事情還是傳到了黎洛耳中。
她讓人將林湘兒叫到燕棲殿,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
“旁的做不到,讓你換個住處還是可以的,總好過在她眼皮子底下。”
黎洛知道綠娥的心性,有第一次,後面就會有無數次。
這是對林湘兒的刁難,同樣也是在試探李箏譽對這事的態度。
李箏譽護著林湘兒,便做實兩人之關系不一般,綠娥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不管不顧,綠娥也未必會收斂。
“殿下,若不在側妃眼前,屬下如何行事?”
林湘兒笑得溫婉,眼神中卻滿是堅決,“您放心便是,屬下應對的來,昨日的事,已經在太子心中埋下了刺。”
“也罷,既然你下定決心,我不勉強。”
黎洛知道,能被衛凜烽選中,林湘兒非但有過人的本事,心性必然也是上等。
這樣的人,管教過多只會適得其反。
“近日我會讓李箏譽書房起火,到時候會有人提前告訴你,想辦法拖住他,給我爭取些時間。”黎洛說起正事。
“殿下放心。”
林湘兒頷首,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辭。
天色漸晚,李箏譽正在書房處理公務,房門被人敲響。
還以為是綠娥,開門卻看見了林湘兒。
“你不在銀月樓,怎麼來這兒了?”李箏譽出于本能,對林湘兒生出懷疑。
林湘兒眉眼彎彎,“上回替殿下按揉,民女便說殿下脊骨有些僵,定是因為長期伏案。”
“前段時間民女在宮外,諸多不便,如今既然在東宮,自然要替殿下分憂了。”
“你……”
李箏譽一時語塞,為自己的疑心歉疚了一瞬,沒說出拒絕的話。
因著燻香的緣故,不多久,李箏譽就眼皮發沉,在里面的榻上小憩。
傳出去,就成了李箏譽與林湘兒在書房共度良宵。
深夜,綠娥屋內一陣打砸聲。
屋內燭火躍動,綠娥赤足站在床邊,有碎片劃破腳背也不以為意。
“鈴蘭,你去請殿下過來,就說我身子不適,心慌得厲害。”
“娘娘,您先歇下吧,殿下畢竟是男子,身邊……”
鈴蘭勸說的話沒說完,綠娥神情就變得猙獰,惡狠狠瞪著她。
“奴婢立刻去請殿下!”
鈴蘭慌忙改口,匆匆出去。
李箏譽這一覺出奇的安穩,醒來更是神清氣爽,起身時,看見了支著下頜靠在桌邊的林湘兒。
她就這麼在自己身邊守著?
李箏譽心中那難言的感覺悄然萌芽,看向林湘兒時,眼底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柔和。
“殿下……”
門外響起輕聲問詢,林湘兒受到驚嚇,下頜眼見就要磕在桌角,李箏譽伸手擋住。
“嘶——”
手背磕在桌上,李箏譽低呼,林湘兒也因此清醒過來,著急忙慌地握住了李箏譽的手,翻來覆去檢查。
“都紅了……”
她歉疚抬眼,眼眶紅了一圈,“民女去拿藥箱,您稍候片刻。”
“不妨事,明早就好了。”
李箏譽沒當回事,起身往外走去。
門一開,鈴蘭低著頭站在外頭,磕磕巴巴開口,“殿下,側妃娘娘身子不適,請您過去。”
“孤是太醫?”
李箏譽心下煩躁。
林湘兒只是在書房待了片刻,他便是這般饑不擇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