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突變,一時間,兩人都失了言語。
    少頃,李箏譽才道︰“既然傷著了,這幾日就不要再出門,你父親那邊孤會吩咐下去,給他換個住處。”
    “天色不早了,孤就先走了。”
    說著,李箏譽起身就要離開。
    林湘兒要送他,被按著坐了回去,“你這樣子,就別再折騰了。”
    見狀,林湘兒沒堅持。
    東宮。
    綠娥看著鈴蘭端進來的藥,被苦味沖得有些反胃。
    “這是太醫院開的?”
    “正是,送藥的內監說是先前有一味藥材短缺,今日一配齊就給您送來了。”
    綠娥心下思量了一番,擺擺手,“倒了吧,他那日所說,對我的情況沒什麼用處。”
    藥沒這麼苦就算了,權當是進步,可這也太苦了。
    鈴蘭張了張嘴,還是沒多勸說。
    剛一轉身,迎面就遇上了李箏譽。
    “這藥?”
    鈴蘭支支吾吾,正要說話,綠娥就走了過來,“鈴蘭昨兒值夜,受了汗,正要去喝藥呢。”
    綠娥朝鈴蘭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
    這事情未見成效之前,她還不想讓李箏譽知道。
    一听和綠娥無關,李箏譽就收回視線,因為這微末的小事,覺得綠娥實在體貼。
    只是……
    李箏譽視線落在綠娥的臉上,已經過了這些時日,也尋了不少大夫,卻始終未有好轉。
    他雖喜愛綠娥,可看著這張臉,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昨兒讓人新送來藥膏過來,綠娥兒可用過了?”
    他一問,綠娥神情頓時僵住。
    因為容顏受損,她已經是時時戴著面紗,可有時傷口會化膿,面紗與傷口粘連,取下時就會撕扯到傷口。
    綠娥本就對此事耿耿于懷,听李箏譽問,更覺得他是在嫌棄自己,瞬間紅了眼眶。
    “殿下莫不是嫌棄綠娥兒了?”
    “怎會?”
    李箏譽好脾氣地將她抱住,“只是女子向來將容貌看得重,孤擔心你不舒坦,分明是關切,怎麼到你嘴里就成了嫌棄,好沒良心。”
    “綠娥兒並非此意,只是、只是……”
    綠娥囁嚅著,坦露心中的惶恐,“殿下說得對,綠娥兒怕自己的容顏無法痊愈,若只能以這般丑陋的樣貌在殿下身側,不如……”
    她視線在屋內一掃,就要掙脫李箏譽的懷抱,“不如一頭撞死,趁著殿下還未忘記綠娥兒容顏姣好的樣子,叫殿下記住綠娥兒——”
    李箏譽死死鉗制住她,扣著綠娥的後腦勺將她擁緊。
    “綠娥兒,是不是真要孤將自己的心剜了出來,你才相信孤的真心?”
    “不!”
    綠娥抬手,按在李箏譽唇上,“綠娥兒信,殿下怎可說這些有損康健的事?那藥膏就在屋內,殿下幫妾身涂上,可好?”
    “依你。”
    兩人很快恢復如膠似漆,綠娥取出藥膏來,李箏譽用竹片細細幫她涂抹。
    剛一上臉,確有絲絲涼意,綠娥眯了眯眼,神情舒緩下來。
    夜深,綠娥沉沉睡去,李箏譽將鈴蘭叫到面前。
    “這兩日可有什麼閑言?”
    “這個……”
    鈴蘭含糊其辭,反而是證實了,確實有人在議論綠娥的臉。
    “你直言就是,側妃是你的主子,孤是要為她做主。”
    “有。”
    鈴蘭倉促開口,“昨日側妃娘娘去給太子妃請安,回來時,听見有人說娘娘面容丑陋,不知給您吃了什麼迷魂湯,才讓您不嫌棄……”
    鈴蘭越說,聲音越低。
    砰!
    李箏譽一腳踹在門框上,“可還記得嚼舌根的長什麼樣子?”
    “奴婢只顧著寬慰娘娘,並未細看,若是能再听到,應當能認出她們的聲音。”
    鈴蘭只當李箏譽是私下處置,沒想到次日一早,東宮的宮人就被召集在銀月樓。
    馮喜站在最前頭,略略點了數,到李箏譽身邊回話。
    “都在了。”
    李箏譽頷首,示意開始。
    馮喜于是上前,“都上前來,每人在鈴蘭姑娘面前念一下桌上這句話。”
    能在宮中當差,便沒有不識字這一說,如此也好避免口口相傳出差錯。
    眾人面面相覷,雖不明所以,卻也照做。
    眼見著排隊的人往前,青黛跟在隊伍中,思索著今日給黎洛炖梨湯時加些什麼東西進去。
    看著桌上的話,她未加思索就念了出來。
    “就是她!”
    鈴蘭忽然一個激靈,伸手指著青黛,“其中有一個,就是她的聲音!”
    青黛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先一步脫身的青璇見勢不妙,立刻朝著燕棲殿跑去。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
    青璇喘了口氣,忙將方才銀月樓的種種道來。
    黎洛面色微變,立刻往銀月樓去,走出兩步,她又回身,“你去一趟慧妃娘娘宮中,請她來看戲。”
    青璇重重點頭。
    往銀月樓的路上,黎洛心下已經將事情理順。
    多半,有時綠娥想出的ど蛾子,這般不記打的東西,非得讓她傷筋動骨一次才能長記性!
    銀月樓。
    青黛對鈴蘭所言一概不認。
    “太子殿下明鑒,奴婢整日都在太子妃娘娘身側侍奉,當日連燕棲殿都不曾出,豈會在路上與人嚼舌根?”
    “那你是說鈴蘭冤枉你了?”
    綠娥輕紗覆面,卻還是能看見隱隱的膿瘡,“當日我亦听得真切,是兩個宮人在議論我這張臉,難不成我自揭傷疤,只為了陷害你一個宮女?”
    鈴蘭更是跪在李箏譽腳邊,“太子殿下,奴婢當真听見是青黛姐姐的聲音,不敢有半點欺瞞啊!”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就……”
    李箏譽看向青黛,手一抬,立刻有手持棍棒的內監上前。
    “打二十棍,看看是否還能這麼嘴硬。”
    “慢著!”
    黎洛緊趕慢趕,在第一棍落下之前喝止,“殿下此舉是確定我身邊的人有問題了?”
    “怎麼,太子妃要包庇惡奴?”
    “比不得殿下,屈打成招。”
    黎洛與他針鋒相對,護著青黛不被屈打。
    兩人之間火藥味十足,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沖突。
    “別爭了,都是妾身不好,不該因為這些小事興師動眾,今日之事就當從未發生……”
    綠娥掩去眼底的笑意,上前打圓場。
    眾目睽睽之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主動退讓,反而顯得黎洛咄咄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