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且听

第五章消失的五年2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做個夢 本章︰第五章消失的五年2

    太醫署的人如流水般進出臨華殿,個個面色凝重,步履匆忙。濃重的藥氣混雜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彌漫不散,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薛兆在外間來回踱步,玄色常服的下擺一次次掃過冰冷的地磚。他緊握的拳心里,指甲早已深深陷進皮肉,卻渾然不覺疼痛。每一次內間簾幕掀動,帶出細微的風聲和更濃的藥味,都讓他的腳步為之一滯。

    終于,資歷最深的張太醫拖著疲憊的步子走了出來,花白的須發被汗水黏在額角。薛兆一個箭步上前,鐵鉗般的手掌幾乎要抓住老太醫的胳膊,又強自克制地停在半空,聲音壓抑到沙啞︰“張太醫,小女……如何?”

    老太醫垂下眼瞼,避開薛兆灼人的視線,緩緩搖頭︰“國公爺,二小姐的氣息……如風中殘燭,微弱至極。脈象更是古怪,時而疾如奔馬,時而緩若止水,紊亂不堪。若不能盡快穩定下來,只怕……凶險異常啊。”

    “凶險?”薛兆喉頭滾動,重復著這兩個字,眼前一陣發黑,“那該如何?需要什麼藥材?便是龍肝鳳髓,薛某也去尋來!”

    張太醫嘆息一聲︰“眼下只能先用老朽開的方子吊住元氣,以觀後效。此癥來得蹊蹺,老夫需回去翻閱古籍,與眾同僚商議,方能再想他法。”言罷,他匆匆一揖,快步離去。

    從皇宮回府的那一路,馬車 轆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單調而冰冷。薛兆端坐如鐘,一言不發,甚至未曾看縮在角落里的薛長義一眼。這種沉默,比任何責罵鞭撻都更讓薛長義恐懼。

    薛長義蜷在車廂的陰影里,目光空洞地望著晃動的車簾。

    他身上濕透的衣衫已被換下,但太湖那刺骨的寒意仿佛已沁入骨髓。腦海里反復閃現的,是妹妹蒼白的小臉和緊閉的雙目。無盡的悔恨如同毒蟻,啃噬著他的五髒六腑。他記得母親自幼的叮囑,記得妹妹畏寒怯水的體質,他本該是護著她的人,卻親手將她推入了險境。此刻,他寧願父親狠狠責罰自己,也好過這般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到薛府,薛長義如同失了魂的木偶,直挺挺地跪倒在妹妹床前的腳踏上,緊緊握住寒枝冰涼的手,任誰勸說也不肯松開半分。他看著妹妹毫無生氣的臉龐,眼淚無聲地淌下,一滴一滴,落在錦被上,洇開深色的濕痕。

    往後的幾日,薛府夜夜燈火通明,卻听不見一絲歡聲笑語。燈籠的光暈在夜風中搖曳,將府中眾人焦慮的身影拉長又縮短,投在窗紙上。

    尹柔自那日听聞噩耗便暈厥過去,再次睜開眼,已是兩天後的黃昏。她虛弱地偏過頭,看見丈夫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便直直往下墜。

    “夫君……”她聲音細若游絲,“枝枝……她可醒了?”

    薛兆察覺到妻子的動靜,連忙俯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在她背後墊上軟枕。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穩些︰“太醫一直在用藥,枝枝喝下不少湯藥,氣息穩了些,想必……快醒了。”他伸手為妻子攏了攏鬢邊的散發,指尖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尹柔反手握住他寬厚的手掌,那掌心不似往日溫暖,一片冰涼。“你騙不了我……”她淚水盈眶,心口處傳來陣陣絞痛,“枝枝還沒醒,對不對?師父說過的,成年前她有一劫,避水……我們明明那麼小心……師父!”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緊薛兆的手,“去找師父!玄清觀的師父!他一定有辦法!”

    薛兆經妻子一提,黯淡的眼中驟然迸發出一線光亮。是啊,他怎麼忘了那位神通廣大的老道長!當年女兒出生時的異象,便是道長出手化解。他立刻起身︰“對!我這就去請師父!”

    薛兆策馬疾馳,趕到玄清觀時,日頭已偏西。道觀依舊清寂,只有幾個小道童在灑掃庭院。見到薛兆,一名道童認出了他,上前施禮︰“薛將軍,您怎麼來了?”

    “小師父,尊師可在觀中?薛某有十萬火急之事相求!”薛兆語氣急促。

    道童面露難色︰“將軍來得不巧,師父月前便雲游四方去了,歸期未定。”

    “雲游?”薛兆心頭剛燃起的希望之火驟然熄滅,踉蹌一步,聲音里帶了絕望的顫音,“可知去了何方?何時能歸?”

    道童搖頭︰“師父行蹤飄忽,未曾交代。”

    薛兆怔在原地,望著暮色中愈發幽深的道觀,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偌大的道觀,竟無一人可救他女兒?他真想對著空曠的山谷嘶吼,但殘存的理智讓他勉強維持著體面,對道童揮了揮手,轉身下山。

    他牽著馬,步履蹣跚地行走在山道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孤寂。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際,一陣空靈縹緲的歌聲,似有若無地從遠處山澗傳來。那調子古怪,不似尋常山歌,初時他並未留意,但那聲音卻執著地縈繞在耳畔,如絲如縷,揮之不去,仿佛專為引他而來。

    鬼使神差地,薛兆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繞過一片竹林,只見一位發髻如雪的老者,身著月白道袍,正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山徑上。山風拂動他的衣袂,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薛兆下馬,默默跟在老者身後。那老道忽然放緩腳步,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與他听︰“塵世樊籠,困者芸芸。欲解其縛,難,難,難……”

    薛兆心頭一震,快步上前,恭敬施禮︰“仙長請留步!方才所言,可是有所指教?”

    老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薛兆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 矍鑠,目光澄澈如深潭,若有所思地撫著銀白的長須。

    “看來施主亦是局中困人。”老道聲音平和,卻帶著洞悉世事的了然。

    “仙長明鑒!”薛兆如同見到了救星,將女兒落水昏迷、太醫束手無策的經過盡數道出,言辭懇切,幾近哽咽,“求仙長大發慈悲,隨我回府,救小女一命!”

    老道靜靜听著,面上無悲無喜,細看之下,唇角卻似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他並未直接回答薛兆的請求,反而抬步繼續前行,口中喃喃︰“生于寒雪,厄于寒水。因果循環,玄之又玄……”

    薛兆心中焦急,緊跟不舍,再三哀求︰“仙長,此劫可還有解?”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解與不解,且看造化罷。”老道依舊步履從容。

    薛兆心頭涌起一股無力感,莫非遇上了故弄玄虛的江湖術士?希望一次次升起又落下,他已疲憊不堪。眼見老道越行越遠,他只得頹然放棄,牽著馬,步履沉重地往府邸方向走去。

    剛進府門,管家便急匆匆迎上來,臉上帶著幾分驚疑︰“將軍!您可回來了!方才有一位道長來訪,說是受您所托,前來府上解惑。”

    “道長?”薛兆一愣,隨即心髒狂跳起來,“人在何處?”

    “正在二小姐房中!”

    薛兆甚至來不及脫下沾滿塵土的披風,便疾步沖向女兒的閨房。掀簾而入,只見那個在山中邂逅的白發老道,正端坐床前,雙目微闔,三指輕輕搭在寒枝縴細的手腕上。

    室內靜得可怕,只有炭盆中偶爾爆出的輕微嗶剝聲。尹柔緊張地攥著帕子,薛長義則紅腫著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老道的神情。

    良久,老道緩緩睜眼,目光掃過屋內眾人,最後落在尹柔身上,開口問道︰“夫人,昔日玄清觀所贈之香灰,可尚有留存?”

    尹柔聞言,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望著老道,顫聲答道︰“有……還有一些!一直妥善收著!”她立刻吩咐貼身侍女速去取來。

    香灰取來後,老道親自將其混入溫熱的湯藥中,小心撬開寒枝的牙關,緩緩灌下。整個過程,他神色肅穆,一言不發。

    薛兆在一旁看著,心中七上八下,這老道行事莫測,究竟有幾分把握?

    薛長義按捺不住,帶著哭腔問道︰“道長,這樣……這樣妹妹就能醒過來嗎?”

    老道轉臉看向他,見他眼楮腫如核桃,卻只是淡淡笑了笑,並未作答。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老道再次為寒枝診脈。這一次,他沉吟片刻,微微頷首,對薛兆道︰“可請太醫再來一診。”

    薛兆心中疑慮未消,聞言沉聲道︰“道長,若小女有半分差池,薛某……”後半句威脅的話雖未出口,但凌厲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老道卻渾不在意,只平靜道︰“請太醫吧。”

    薛兆壓下心頭不安,命人火速去請張太醫。張太醫匆匆趕來,雖滿腹疑惑,還是上前仔細診脈。指尖剛搭上腕脈不過片刻,他緊鎖的眉頭便舒展開來,臉上露出驚異之色︰“奇哉!怪哉!二小姐的脈象……竟真的平穩下來了!雖仍虛弱,但已無性命之憂!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薛兆聞言,猛地轉頭看向一旁靜立的老道,巨大的驚喜和深深的愧疚瞬間淹沒了他。這位鐵骨錚錚的將軍,竟“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淚水奪眶而出︰“仙長!薛某有眼無珠,先前多有冒犯!求仙長恕罪!小女……小女後續該如何調理?求仙長慈悲,救她到底!”幾日間驟生的白發,在燭光下格外刺眼。

    老道伸手將他扶起,目光掠過床上沉睡的少女,終是輕輕一嘆︰“貧道姑且一試吧。只是此番劫數,非比尋常,能否真正醒來,何時醒來,還需看她自身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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