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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消失的五年1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做個夢 本章︰第四章 消失的五年1

    世間皆傳,有司命執掌眾生運簿,命數早定。

    然這既定的軌跡,能否破解?又如何破解?終究是迷霧重重,無人能窺得天機。

    梅翎城的說書人仍在傳頌祥瑞之女的故事,卻無人知曉薛府深閨里少女的心事

    薛寒枝日漸長成,卻深鎖閨中,除了薛府自家人,外人從未得見其真容。時日一久,市井間便生出流言,說那二小姐容貌有損,或是個痴傻的,見不得人。

    傳言愈演愈烈,竟似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你妹妹就是個怪胎!”

    學堂後的窄巷里,幾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將薛長義堵在牆角。

    薛長義脊背緊貼在冰冷的磚牆,小小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怒氣染紅了他的耳根︰“休得胡言!我妹妹是全梅翎城內最好的女娘!”

    為首的吏部侍郎家大公子盛霖績,他嗤笑一聲,上前一步,故意拉長了語調︰“哦?既是最好,為何藏于深閨,不敢示人?莫非真如傳言所說,是個丑八怪不成?”周遭頓時響起一片哄笑。

    薛長義胸口劇烈起伏,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脫口而出︰“一派胡言!你!你們等著!本月十五宮中設宴,我定帶妹妹前來,讓你們見識何謂真正的閨秀!”

    盛霖績挑眉,擊掌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屆時若不見人,又當如何?”

    “隨你說道!”薛長義梗著脖子應下,心中卻已然後悔。

    等那群紈褲子弟嬉笑著散去,他獨自站在原地,方才的勇氣褪去,只剩下滿心懊惱與不安。

    回府的路上,薛長義垂頭喪氣,連廊下鳥兒的清啼也覺刺耳。

    晚膳時分,他更是食不知味,只拿著銀箸一下下戳著碗中的米粒。

    尹柔放下湯匙,柔聲問道︰“義兒,今日學堂可是遇到了煩心事?”

    “沒、沒有。”薛長義慌忙搖頭,試圖掩飾。

    薛兆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整日魂不守舍,定又是與那些不學無術的廝混在一處。須知勤勉攻讀,精進騎射,方是正理。”“兒子知道了。”薛長義悶聲應道,聲音低若蚊蚋,帶著幾分不耐。

    坐在他身旁的薛寒枝,悄悄在桌下輕輕拉了拉哥哥的衣袖,示意他莫要頂撞。薛長義感受到妹妹的安撫,心頭更是一陣酸澀。

    燭光下,他抬眼看向妹妹,寒枝面容恬靜,眼眸清澈如秋水,哪里有一絲一毫傳言中的不堪?他心中暗忖︰我妹妹分明是梅翎城最靈秀的女娘,豈容那些俗物妄加評議!

    是夜,月色如水,灑滿庭院。薛長義陪著寒枝在院中石凳上小坐。夜風帶著涼意,拂動寒枝額前的碎發。她仰望著被飛檐切割開的一小方夜空,那輪明月皎潔卻遙遠。

    “哥哥,”寒枝忽然輕聲開口,目光仍痴痴地望著月亮,“你說,宮里的月亮,是不是比咱家看到的更大、更亮?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薛長義側頭看著妹妹的側臉,那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不住眸中流露出的向往與淡淡的寂寥,心中不由一痛。“小妹乖,待你成年,阿哥一定帶你走遍寧遠,看遍天下的月亮。”他承諾道,聲音卻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底氣不足。

    薛寒枝輕輕嘆了口氣,低下頭,擺弄著手指︰“還要等五年呢……好久啊。”是啊,不知不覺,她已在這四方宅院里度過了十三個春秋。日復一日,面對相同的景致相同的人,再美的園囿,也成了精致的牢籠。

    一個念頭忽然在薛長義心中瘋長起來。他湊近些,壓低聲音︰“枝枝,你想不想……進宮去看看?”寒枝猛地抬頭,眼中瞬間迸發出光彩︰“想!當然想!”可那光芒只閃爍了一瞬便黯淡下去,她遲疑道︰“可是……我可以嗎?爹爹和娘親定然不許。”“阿哥有辦法!”薛長義握住妹妹微涼的手,挺起尚顯單薄的胸膛,努力做出成竹在胸的模樣,“你信我。”

    距離宮宴之日越近,薛長義心中越是焦灼。

    他冥思苦想,終于琢磨出一個膽大包天的法子,讓妹妹女扮男裝,充作自己的貼身小廝,混入宮中。然而,此計風險極大,若在宴會上被父親察覺,或是被旁人識破,後果不堪設想。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最終心一橫︰無論如何,總要試上一試,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宮宴當日,天光未亮,薛長義便悄悄起身,懷揣著一套自己的尋常衣物,溜進了妹妹的閨房。他將計劃和盤托出,薛寒枝初聞雖覺心驚膽戰,但對外面世界的強烈渴望很快壓過了恐懼。她想象著父親口中描繪的宮廷景象,那顆被拘束了太久的心,忍不住雀躍起來。

    薛長義手忙腳亂地幫妹妹束發、更衣。他從未伺候過旁人,動作笨拙,好不容易才將寒枝的一頭青絲勉強束成男兒發髻,又為她換上略顯寬大的青色布衫。打扮停當,乍一看,鏡中倒真似個眉目如畫、略顯文弱的小書童。薛長義打量著自家的“杰作”,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果然像模像樣。”寒枝對著菱花鏡左照右照,忍不住抿嘴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哥哥,或許……是因為我生得本就好看呢?”兄妹二人相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緊張與興奮,不由低笑出聲。

    正當他們準備尋機混入父親隨行隊伍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侍女歲禾端著熱水走了進來。一見寒枝的裝扮,歲禾驚得險些打翻銅盆︰“小姐!您這是……”

    薛寒枝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眼中滿是懇求︰“好歲禾,千萬別聲張!我就想跟哥哥進宮瞧一眼,就一眼!”

    歲禾連連擺手,急得眼圈都紅了︰“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小姐,宮中規矩大,萬一出了岔子,奴婢如何向夫人交代?這太胡鬧了!”“好歲禾,”寒枝拉著她的衣袖輕輕搖晃,“你知道的,我從未出過府門,就這一次,求你了。有爹爹和哥哥在,我不會有事的好不好?”薛長義也在一旁幫腔︰“放心,我一定寸步不離地看著妹妹!”歲禾看著寒枝那雙盈滿渴望的眸子,心軟成了繞指柔,終究嘆了口氣,妥協道︰“唉,我的小祖宗……罷了罷了,你們……千萬小心!尤其是大公子,定要護好小姐!”

    薛兆身著朝服,正準備走進宮門,見兒子薛長義一反常態地安靜跟在自己身後,身邊還跟著一個低眉順眼身形瘦小的小廝,不禁有些詫異。他故意放慢腳步,忽地停下轉身。薛長義心思紛亂,果然一頭撞了上去,跟在他身後的“小廝”也嚇了一跳,踉蹌一下,險些摔倒。薛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那“小廝”,觸手只覺臂膀縴細得不似男子,再細看那低垂的頭頂和熟悉的輪廓,心中頓時了然。

    他聲音一沉︰“抬頭。”“小廝”身子一僵,腦袋垂得更低。“我叫你抬頭!”薛兆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薛寒枝嚇得一抖,只得緩緩抬起頭,卻不敢與父親對視。薛長義見狀,急忙上前一步,試圖用身子擋住妹妹。

    “胡鬧!薛長義!”薛兆這一聲低喝,引得前面幾位同僚紛紛回頭張望。薛寒枝見父親動怒,也顧不得害怕,張開雙臂擋在哥哥面前,聲音雖顫卻清晰︰“父親,不關阿哥的事,是女兒……是女兒求阿哥帶我來的!”

    “你們……真是膽大包天!”薛兆看著女兒男裝下更顯楚楚可憐的模樣,責罵的話到了嘴邊,終究咽了下去。他正要拉起女兒命人送回府,吏部尚書恰巧迎面走來,拱手笑道︰“薛國公,時辰不早,該入席了。”薛兆只得將寒枝往身後藏了藏,勉強應道︰“尚書大人先請,薛某隨後就到。”待旁人走遠,他俯身對一雙兒女低聲道︰“跟緊我,長義,看好你妹妹,半步不許離開!若再敢生事,回去家法伺候!”薛長義如蒙大赦,連忙點頭︰“是!父親放心!”薛寒枝也悄悄松了口氣,緊緊攥住了哥哥的衣角。

    皇宮內苑,燈火輝煌,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宴設于臨華殿,觥籌交錯,一派皇家氣象。蕭宸端坐主位,舉杯示意︰“今日家宴,諸位愛卿不必拘禮,盡興即可。”侍立一旁的徐公公適時笑道︰“各位公子小姐們若覺殿內氣悶,可至後苑嬉戲,太湖新放了錦鯉,甚是好看。”

    其他官員的子女們聞言,紛紛歡笑著跑向後苑。薛長義卻牢記父親叮囑,乖乖坐在席位上,目不斜視。寒枝扮作小廝,垂手立在他身後,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金碧輝煌的殿堂和衣著華貴的眾人,心中既驚嘆又忐忑。

    這時,盛霖績走了過來,先向薛兆行了禮,然後對薛長義笑道︰“長義弟弟,怎不去後苑玩耍?獨自悶坐有何趣味?走吧,我們同去觀魚。”薛長義本想拒絕,下意識的看向父親,但見薛兆微微頷首︰“去吧,謹言慎行。”

    寒枝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哥哥。一行人來到太湖畔,但見水面開闊,波光粼粼,確有幾尾彩鯉游弋。

    盛霖績見左右無人,立刻換了副嘴臉,譏誚道︰“薛長義,說好的帶你妹妹來呢?人在何處?該不會是牛皮吹破,不敢帶來了吧?”

    薛長義緊抿著唇,不予理會。盛霖績越發得意︰“哼,我就說嘛,什麼祥瑞之女,分明就是個見不得人的怪胎!說不定還是個痴傻的丑八怪!”

    寒枝躲在哥哥身後,听著這些刺耳的言語,身子微微發抖,緊緊攥住了哥哥的衣袖。她能感覺到哥哥的身體瞬間繃緊,拳頭再次握起。“閉嘴!”薛長義怒喝。

    “怎麼?被我說中了?”盛霖績上前一步,故意挑釁,“我看你們薛家,除了會故弄玄虛,也沒什麼……”話音未落,盛霖績猛地推了薛長義一把。薛長義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盛霖績趁機又撲上來,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引得周圍賞玩的公子哥兒們都圍攏過來看熱鬧。

    薛寒枝嚇得臉色煞白,眼看哥哥被盛霖績壓在身下,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沖上前去想將兩人分開,口中喊著︰“別打了!阿哥!”盛霖績正在氣頭上,感覺有人拉扯,想也不想便用力一甩胳膊。

    她本就身形縴弱,又是男裝不便,被這猛力一推,腳下不穩,驚叫一聲,整個人向後倒去!“噗通——”巨大的落水聲響起,水花四濺。

    岸邊瞬間寂靜,隨即爆發出驚呼︰“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救人!”

    薛長義猛地停下動作,扭頭一看,身旁已不見了妹妹的身影!他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撲到岸邊,只見湖中那個奮力掙扎身影,不是寒枝是誰!

    “妹妹!”薛長義嚇得臉色蒼白,想也未想,縱身便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他其實並不諳水性,此刻全憑著一股救妹的本能,拼命向寒枝的方向撲騰,奈何越是心急,越是難以靠近。

    聞訊趕來的侍衛們紛紛躍入水中。很快,薛長義和薛寒枝都被救了上來。薛長義嗆了幾口水,伏在岸邊劇烈地咳嗽著,而薛寒枝卻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已然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殿內的官員們被外面的騷動驚動,紛紛出來查看。其薛兆心中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右眼皮跳個不停,他快步沖出大殿,撥開圍觀的人群。當他的目光觸及地上那個濕透的、穿著男裝的小小身影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立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下一秒,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響徹太湖岸邊︰“枝枝!太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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