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干什麼?!”
鐵面人目眥欲裂,聲音因憤怒與絕望而嘶啞變形,他死死盯著那些放棄抵抗的部下,發出不甘的咆哮。
“為何要束手就擒?!不過是暫時受挫!待我回去整合山中大軍,這區區三百人又有何懼?!他們已是強弩之末!”
他試圖用吼聲重新點燃士兵眼中的火焰。
“拿起你們的兵刃!他們只有三百人!我們還有機會!”
“別白費力氣了。”
一個清冷而平靜的女聲打斷了他聲嘶力竭的鼓動。
林妙音款款走來,步履沉穩,目光如古井深潭,映照著他此刻的狼狽與癲狂。
她停在不遠處,看著這個窮途末路的鐵面人。
語氣帶著一絲仿佛源自她父親的,洞徹軍心的了然。
“你既然曾在我父親麾下效力,難道不知……”
她的聲音微微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將,乃一軍之膽,兵之魂骨!”
“主帥若在,軍心便能穩如磐石,主帥若逃,再精銳的軍隊,也瞬間化作一盤散沙,這個道理,我父親當年,應該教過你。”
那鐵面人聞聲,猛地轉過頭,目光死死盯住林妙音。
握住寒地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仿佛要將槍桿捏碎。
林妙音無視他那擇人而噬的目光,視線落在他手中那桿散發著熟悉又陌生寒氣的長槍上。
緩緩地,再次問出了那個縈繞心頭已久的問題。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鐵面人戴著面具的頭顱緩緩轉動。
視線掃過持劍而立,殺意未斂的姜塵,看過神色復雜的林妙音。
最後落在那頭封鎖了他所有退路的煞氣黑虎身上。
忽然,一陣低沉,繼而變得有些瘋狂的笑聲,從那冰冷的鐵面之下傳了出來。
“呵呵……哈哈哈……”
這笑聲在死寂的戰場上回蕩,顯得格外刺耳與詭異。
林妙音蹙緊眉頭,冷聲質問︰“你笑什麼?”
“我笑什麼?”
鐵面人止住笑聲,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諷刺與怨毒。
“我自然是……在笑你那剛正不阿,賞罰分明的父親,林致遠。”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抓住了臉上的鐵面具,在所有人注視下,狠狠將其扯下,擲于地上。
面具落地的脆響聲聲中,一張飽經風霜,溝壑縱橫的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並非他那滄桑的容貌。
而是在他左側臉頰上,一個清晰無比,墨跡深入皮肉的刺字。
那是大炎律法中,重罪犯人被發配流放時,永遠無法抹去的恥辱印記。
看著這張陌生而又帶著恥辱標記的臉,林妙音先是緊緊蹙起眉頭,努力在記憶的塵埃中搜尋。
片刻之後,她臉上的困惑逐漸被一種極致的恍然與難以置信的意外所取代。
“是……你?”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哦?”
鐵面人,或者說,這張臉的主人,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譏笑。
“真是難得,大小姐,竟然還能認出我這戴罪之身?”
“我只是推測。”
林妙音迅速穩住心神,目光銳利地掃過他臉上的刺字。
“你臉上的印記,加上你對迷異山和千機變的了解……但,寒地為何會在你的手上?我父親絕不可能將它交給你。”
“為何在我手上?”
對方仿佛被這句話刺痛了最深的傷疤,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發出一連串充滿恨意的詰問。
聲音如同夜梟般刺耳。
“當初我跟隨你父親,出生入死,盡心盡力,你為他如何探得此處奧妙,而他,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過錯,便不顧舊情,將我刺配流放,受盡屈辱!”
他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死死盯住林妙音。
“後來他信任那個頂替我位置的家伙,叫什麼來著?趙莽,是吧?哈哈……結果呢?你那位明察秋毫的父親,他信任的趙莽,最後還不是滿門死絕,都死在那個人的誣告之下!連帶著你們林家,也一起萬劫不復!”
“這就是他林致遠,識人,用人的結果!”
林妙音听到對方那毫無悔意、甚至顛倒黑白的言論,胸中壓抑的怒火與正義感瞬間如火山般爆發。
她踏前一步,清麗的面容因極致的憤怒而籠罩寒霜,聲音斬釘截鐵,字字如驚雷炸響。
“為我父親賣命?我父親一生所求,乃是守土安民,護佑西境萬千黎庶!而你呢?!”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對方那被仇恨扭曲的靈魂。
“你肆意妄為,縱兵行凶!鐵蹄踏破的是手無寸鐵的民舍!你強搶擄掠的是無辜百姓家的女兒!你手中屠刀揮向的,是那些視我林家為守護神的西境子民!”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
“屠戮百姓,踐踏人命!此等行徑,與那寇賊何異?!我父親林致遠,頂天立地,一生清白,怎能容你這等敗類玷污他的軍中聲譽,敗壞他的治下綱紀!”
面對林妙音這如同雷霆萬鈞的斥責,鐵面人非但沒有絲毫悔愧,反而像是被徹底撕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惱羞成怒地嘶吼起來。
那扭曲的臉上充滿了對生命的極端蔑視。
“不過就是幾個螻蟻般的賤民!幾個玩物似的女子罷了!他們的命,算得了什麼?!”
他揮舞著手中的寒地,仿佛想借此增強自己那套扭曲邏輯的說服力,聲音因激動而尖銳︰
“我為你父親出生入死,流血流汗這麼多年!難道還抵不過這幾條賤命嗎?!在他眼里,難道我們這些為他拼殺的將士,還比不上那些泥腿子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