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塵甚至沒有再多看崔浣一眼,仿佛他已然是個死人。
只隨意指派幾名士卒留守山谷入口,便轉身帶著其余人再次進入密道。
他需要指揮大隊人馬,將這地下網絡和城外蹊徑徹底查個底朝天。
崔浣癱坐在冰冷的土地上,愣了許久。
直到那兩名留守此處士卒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如同被針刺般猛地驚醒。
他掙扎著爬起身,臉上再無半分血色,只剩下一種窮途末路的陰沉與狠戾。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隱秘的道路和幽深的洞口,一言不發,步履蹣跚的轉身離去。
一路失魂落魄,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刺史府。
剛踏入府門,幾個早已等候在此,心急如焚的身影便立刻圍了上來。
姜塵如此大張旗鼓地調動兵馬,封鎖街道,直撲商會。
這般雷霆動靜,如何能瞞得過城中那些與他利益糾纏的有心人?
司馬邱衛一眼便看到崔浣那身官袍上沾滿塵土,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心中頓時咯 一下。
隨即急忙迎上前。
“大人!您這是……情況如何?”
崔浣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一把抓住邱衛的手臂,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聲音嘶啞而急促。
“通知兵馬司,立刻集合所有能調動的人馬,弓上弦,刀出鞘,隨時听我號令!”
“什……什麼?!”
邱衛聞言,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您要三思啊!先不說朝廷那邊我們如何,上頭……上頭也沒有指示,我們豈能輕舉妄動……”
“指示?等他們的指示,你我的墳頭都長草了!”
崔浣猛地甩開他,近乎低吼地打斷,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猙獰。
“你我對他的判斷全都錯了,這小子根本不是來查他遇刺的,他是來要我們命的!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給我們留活路!難道你要我洗干淨脖子,等著他的刀砍下來嗎?!”
“可是……”
“沒有可是!”
崔浣雙目赤紅,氣息粗重。
“若是再任由他這麼查下去,我們在涼州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我們所有的人脈,財路,根基……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他連根拔起,碾為齏粉!到時候,你我別說項上人頭,就是九族,還能有活路嗎?!”
他死死盯著邱衛,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來。
“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至少,還能搏一線生機!”
府內的空氣仿佛凝固,只剩下崔浣野獸般的喘息聲。
邱衛被崔浣眼中那簇瘋狂的火焰灼得心驚肉跳,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大人……即便,即便我們事成,殺了姜塵,拿下涼洲,可眼下通匯昌的人已然聞風撤走,我們失去了最大的財源和掩護,屆時,只憑涼州一隅之地,如何能應對朝廷的雷霆震怒,還有……還有那鎮北王不死不休的報復?那將是滔天之禍啊!”
“北方戰事已起!”
崔浣低吼道,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朝廷的視線和鎮北王的主力,都被那八十萬蠻族鐵騎牢牢牽制在北方,這是我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機會!”
他一把抓住邱衛的肩膀,指甲幾乎嵌入骨肉,壓低了聲音,話語卻如同毒蛇吐信。
“而且,只要我們得手,將涼州的水徹底攪渾,你覺得,上頭和精圖國,會甘心放棄涼州這塊到嘴的肥肉嗎?他們絕不會坐視朝廷輕易收復此地!屆時,我們就是他們在涼州必須扶持的棋子,我們,就是涼洲真正的王!”
與此同時,商會總號院內。
姜塵已安然坐于院中石凳之上,听著麾下士卒逐一回報。
這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悍卒,不僅勇武過人,戰場勘察,繪制輿圖亦是看家本領。
各隊人馬分別探明了不同的通道,很快,一幅憑借記憶與專業技巧整合而成的地下暗道布局圖,便被恭敬地呈遞到姜塵面前。
結合眾人的描述與眼前的圖紙,一切,都呈現在了他的眼中。
這地下網絡的規模遠超想象,暗道如同蛛網般四通八達,幾乎跨越了整座涼州城的地下。
並且在城外東南西北數個方向,都設有極為隱蔽的出口。
其內部空間廣闊,結構堅固,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顯然,對方動作極快,或者說早已收到嚴厲的預警,核心人員已然轉移,各處暗道皆已人去樓空。
不過,一番細致搜查下來,收獲依舊不小。
其中更是包括,那日姜塵在涼洲銀倉見過的那些銀兩。
只是此刻,無論是姜塵還是一旁的蕭蘭玉與林妙音都並未關注那些被發現的銀兩。
他們的視線,都牢牢鎖定在那張繪滿了縱橫交錯線條的地下暗道布局圖上。
蕭蘭玉縴長的手指緩緩劃過圖紙,指尖所及,仿佛能感受到那深埋地下的巨大陰影。
她抬起頭,絕美的容顏上籠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凝重,聲音清晰而冰冷,一字一句地道。
“糧倉,銀庫,暗道,私兵……若只是貪腐資敵,何須營造如此規模的地下城郭?”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那剛剛繪制出來的輿圖。
“他們所圖,恐怕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