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涼州驛館在風沙停歇後顯得格外寂靜。
姜塵一行人帶著滿身風塵踏入館內,林妙音忽地停下腳步,恍然道。
“對了,刺史崔大人還在風城官署等候我們消息……”
姜塵聞言輕笑,眼底掠過一絲冷芒。
“放心,我們在涼州的一舉一動,他比誰都清楚,若他真仍在風城,那就讓他繼續等著好了。”
他轉身看向身後眾人,聲音放緩。
“你們都先回去歇息,洗去這一身風沙,我去找吳伯。”
說罷,姜塵徑直走向驛館深處的一間暗室。
推門而入,只見吳伯正靜立其中,昏暗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情況如何?”
姜塵開門見山。
吳伯躬身一禮,聲音低沉。
“此地條件簡陋,審訊不便,不過幸不辱命,該問的都問出來了,只是……”
他略一遲疑。
“那人怕是撐不過今夜,要不要找個大夫?”
姜塵卻是語氣淡漠。
“不必浪費好藥了,就算救活了,他背後的人也不會讓他活著走出涼州。”
他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明日將他扔到官署門前,就說是遭人滅口,正好借此看看,他那些同僚會作何反應。”
“明白。”
吳伯會意,將手中冊子呈上。
“這是審出來的。”
姜塵回到房中,蕭蘭玉與林妙音正對坐飲茶,見他推門而入,兩雙美目同時投來詢問的目光。
“情況如何?”
蕭蘭玉放下茶盞,率先開口詢問。
姜塵晃了晃手中的冊子,走到桌邊坐下。
“那史翰非肚子里確實有些貨,可惜,更深的水,他還夠不著。”
說著,他將冊子隨手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與我們推測的相差無幾,涼州這群人,確實在跟精圖做買賣,糧食,鐵礦,都是緊俏貨。”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但卻並非全部,據他交代,每次征收上來的物資,一部分秘密運往精圖,而另一部分,連同售賣所得的部分錢財,都存入了一家遍布涼州各處的商行,通匯昌。”
蕭蘭玉眸光一凜,瞬間抓住了關鍵。
“他們需要如此龐大的獨立資金和糧倉鐵石,莫非,是在蓄養私兵?”
“至少從史翰非的供詞來看,這筆錢的流向極不尋常,養兵是最合理的解釋。”
姜塵指尖輕點桌面。
“至于他們究竟想干什麼,這就觸及史翰非這等跑腿小吏無法窺探的核心機密了。”
“所以,我打算用史翰非來做文章,要麼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
姜塵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吳伯只是略施手段,用了些軍中斷案的法子,這位司倉大人就險些散了架,骨頭軟得很,正好,借他這副慘狀,我們來做一篇好文章,看看他背後那些人,會露出怎樣的反應。”
蕭蘭玉聞言已經猜出了對方的下場,下意識地開口。
“他畢竟是朝廷命……”
話至一半,她驀然收聲,仿佛意識到什麼。
她深深看了姜塵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
她不再多言,伸手拿起桌上那本供詞,起身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姜塵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非但沒有不悅,臉上反而緩緩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姜塵轉頭,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林妙音,臉上那副面對蕭蘭玉時的正經模樣瞬間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帶著狎昵的壞笑。
他湊近前去,幾乎能感受到她微微加快的呼吸。
“好了,礙事的人走了。”
他壓低聲音,語調慵懶而意味深長。
“長夜漫漫,我們先辦點正事吧……”
……
次日清晨,姜塵剛整理好衣冠,門外便傳來了涼州刺史崔浣那刻意拔高,充滿急切與惶恐的聲音。
姜塵悠然踱至門外,晨光映照下,他的神色平靜得令人心驚。
他看著一臉急切的崔浣,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崔大人這一大早,倒是精神。”
崔浣深深一躬,語氣沉痛。
“大人,昨夜……出大事了!”
“哦?”
姜塵眉梢微挑。
“何事能讓崔大人如此驚慌?”
“是司倉史翰非!”
崔浣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悲憤。
“今早被人發現,吊死在他自家府邸的房梁上,雖看似自縊,但……但渾身遍布酷刑傷痕,死狀淒慘!”
姜塵聞言,故作訝異。
“這就奇怪了,我若沒記錯,史翰非應是收押在案的嫌犯,怎會出現在自家府上,還能自縊身亡?”
崔浣後背一涼,急忙道。
“這,下官不知!下官也是剛剛得知此事!”
“不知?”
姜塵輕笑一聲。
“啊,還有一事,更為緊要!”
崔浣像是才想起,連忙開口補充。
“銀庫!昨夜銀庫遭了賊,庫內官銀,不翼而飛!今早下官前去查看時,庫內已是空空如也!”
“哦?”
姜塵拖長了語調,目光驟然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崔浣。
“銀庫失竊?崔大人……你,進過銀庫了?”
崔浣被這目光刺得一顫,硬著頭皮道。
“是……下官發現……”
“我記得,我說過。”
姜塵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壓力,一步步逼近崔浣。
“沒有我的親筆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銀庫,崔大人,你是耳朵不好,還是,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眼里?”
“大人息怒!”
崔浣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衫。
“下官,下官是發現銀庫異常,情急之下,為了確認情況,才不得已……”
“情急之下?”
姜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麼說,銀庫失竊痕跡很明顯?怎麼,既然如此,昨夜守衛沒有反應?”
催浣聞言連忙開口。
“不,銀庫大門緊閉,外表看不出任何失竊痕跡,連守衛都未曾察覺……”
“既然如此,你又怎麼知道銀庫失竊?”
姜塵突然開口打斷對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兩道冰錐,直刺崔浣心神。
“難不成,崔大人還會未卜先知?”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
崔浣渾身劇震,臉色唰地一下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