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內,太後命人準備了一大桌的美味菜肴,整整二十八道菜。
“懷瑾大病初愈,恆兒也寫信說要回來了,哀家盼著他今晚便回來,這晚膳用得才熱鬧呢。”
秦婉寧扶著太後在軟榻上落座,“哪就那麼快,不過王爺回來第一時間,肯定是要來看您的。”
也不知道謝臨恆為何突然就回來了,甚至先斬後奏,奏折到謝臨淵手上的時候,謝臨恆人已經在半路上了。
“那哀家可要夸夸你,寧兒,這些日子辛苦了,跟恆兒回府,好好地過日子。”
秦婉寧剛想點頭,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和太後同時看向門口,只見懷瑾眼含熱淚地跑進來,跪在殿內,“給……皇祖母請……”
“好了好了。”太後趕緊把她的乖孫扶起來抱在懷里哄,等宮人們都下去,才柔聲問道,“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好孩子,怎麼委屈成這樣?”
懷瑾哭得一抽一抽的,剛才還能說句話,這會兒連半個字都說不清楚。
“菡萏呢?”
被太後傳召,菡萏進來跪地回話,“啟稟太後娘娘,陛下說……讓小主子搬去鐘粹宮居住,做……做純妃娘娘的兒子。”
秦婉寧的反應是最大的,指甲狠狠地扎進手心,滲出泊泊鮮血。
“荒唐!”太後怒喝一聲,“他是嫡長子,怎麼能讓後妃養著?”
“皇祖母,懷瑾不想……不想去。”懷瑾抱著太後,一只小手也抓住了秦婉寧的手指,嘴里嘟囔著,“小皇嬸嬸……”
父皇說過他十歲之前住在龍吟宮東偏殿,等過了十歲的生辰就搬去東宮居住,為什麼就變了?
他失去了母後,是父皇帶大的,他瞬間覺得,是父皇不要他了。
秦婉寧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地了一下,疼痛難忍,但是她又不得不強裝淡定地安慰著懷瑾。
來不及拿帕子,她用指腹幫著懷瑾擦淚,溫和地安慰道,“太子殿下,听太後娘娘的話。”
她實在做不到,把懷瑾推給別的女人,不管是因為什麼。
謝臨淵推開殿門進來,給太後見禮,“兒臣……”
“皇帝。”太後看他的眼神里夾雜著怒氣,“你告訴哀家,為何要這麼做?你剛登基的時候,哀家說讓懷瑾住在慈安宮,你帶他去龍吟宮的時候怎麼答應哀家的?”
“你說你要親自帶他長大,你都忘了嗎?”
“朕沒有忘。”謝臨淵的語氣還算得上平靜,但也半句都不讓著太後,“瑾兒生病讓朕想了很多,他還是需要一位母親時時照顧著,朕政務纏身,母後年事已高,朕這個決定也是為了他好,他畢竟小,不能理解,母後,您也不能理解兒臣嗎?”
“皇帝這是嫌棄哀家老了啊。”太後起身,看謝臨淵的神情復雜,他這是要干什麼?
“兒臣不敢,母後千歲,怎麼會老?只是兒臣不該打擾母後您頤養天年。”
懷瑾生怕下一刻就被人抱到鐘粹宮,見秦婉寧還蹲著,立刻撲到了她的懷里,嘴上叫著,“小皇嬸嬸。”
懷瑾的小身板哭得顫抖,秦婉寧的心也跟著顫抖。
她硬生生地將眼淚咽了回去,求情的話更是沒有說。
“瑾兒!”純妃快步進來,蹲到懷瑾面前,手上還拿著一方硯台。
“這硯台是太傅剛剛送給你的,你怎麼忘記拿了?母妃幫你拿著,你隨著母妃回宮好不好?”
懷瑾對純妃半分尊敬也沒有了,靠在秦婉寧的懷里,像看壞人一樣看著純妃。
“瑾兒。”謝臨淵沉聲叫他,“跟你母妃回去,一會兒父皇就去看你。”
懷瑾不理他,但是周身寫滿了抗拒。
“皇帝。”也就只有太後敢和謝臨淵爭論,“瑾兒不願意,你又何必要逼他?”
“還有你純妃,之前哀家覺得你本分懂事兒,你對先皇後也一向尊敬,今日怎麼做出這般荒唐的事兒來?你對得起先皇後嗎?”
“臣妾不敢。”純妃跪在了地上,“只是……”
她看向謝臨淵,因為是他的吩咐,所以明明知道要得罪太後,她也別無選擇。
“只是君命難違。”謝臨淵看向蹲在地上的秦婉寧,只是她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半分情緒。
“晉王妃,你和純妃先帶著太子去鐘粹宮。”
秦婉寧死死地咬著嘴唇,身為母親,哪有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別人的道理?
她做不到。
謝臨淵也算到了,她做不到。
“是。”她回話的聲音很小,生怕他能听出她顫抖的聲音。
“太子殿下,我們先走,給太後娘娘行禮。”秦婉寧松開懷瑾,但一直扶著他的肩膀。
懷瑾似乎能感受到秦婉寧的用意,快步跑到太後的懷里,抓著她的鳳袍說什麼都不放手。
純妃上前,“瑾兒。”
“夠了!”太後右手一揮,摔碎的是先帝賞的她最愛的那個花瓶。
啪地一聲脆響,似乎止住了這場鬧劇。
太後氣得面紅耳赤,抱著懷瑾安慰他,看著滿地的碎片,謝臨淵都不好再開口說什麼,更何況是別人。
“把瑾兒的東西都送到哀家這里來,你不想養,哀家養著,就算是替先皇後養著這個孩子。”太後氣出了眼淚,她老人家上一次哭,還是先帝駕崩的時候。
“母後。”謝臨淵想上前解釋著什麼,但是被太後厲聲打斷。
“哀家不想看見你們!都走!”
謝臨淵看著太後又砸了一個茶盞,拂袖離開,純妃緊隨其後。
秦婉寧安慰了太後和懷瑾半個多時辰,看著這一老一小都漸漸地平復了心情,才離開慈安宮。
只是無人知道她多難受。
“瑾兒怎麼樣了?”
慈安宮門口,謝臨淵的聲音響起,秦婉寧抬眸一看,他提著一盞燈在不遠處站著,宮人們早已被他清退。
秦婉寧知道,謝臨淵是在刻意等她,正好,她也有話對他說。
“太子殿下剛剛睡著,只是一直拉著母後的手不放開,生怕被跑走了似的。”
謝臨淵重重嘆息,帶著秦婉寧走在漆黑的宮道上,“朕剛剛一直在想,此事是不是朕做得太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