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
清冷的聲音在這死寂的院子里緩緩回蕩。
陸清弦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
這是他腦海里唯一的念頭。
他們兩個外門弟子,偷偷在宗門里搞這種歪門邪道,還被第七峰真正的主人,宗門第一天驕給抓了個現行!
這下別說躺著修煉了,怕不是要被當成魔道奸細,直接一劍給淨化了!
與陸清弦的魂飛魄散不同,白柒在最初的心頭一緊後,反而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冷靜了下來。
白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的波瀾,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平日里玩世不恭,又帶著幾分真誠的表情。
他沒有絲毫慌亂,從容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後對著門口那道絕美的身影,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禮。
動作行雲流水,無可挑剔。
“見過顧師姐。”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夜里卻異常清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凝固氛圍。
顧清寒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說話,像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白柒直起身,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無辜”與“無奈”,他伸手指了指身邊嚇得快要尿褲子的陸清弦,又指了指那一地的“破銅爛鐵”和還在微微發光的聚靈陣盤。
“師姐明鑒。”
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對自家“損友”的嫌棄。
“我這師弟,您也知道,家里……嗯,家底比較豐厚。”
“他覺得咱們宗門正常的修煉速度太慢,就非要從家里弄來這個……叫什麼,‘聚靈陣’的小玩意兒,然後收了一大堆凡間的老物件,說是能提煉出什麼‘歲月氣息’,來輔助修煉。”
白柒的語氣要多隨意有多隨意,仿佛在說一件“我朋友又在網上買了個沒用的智商稅產品”一樣的小事。
他故意將“聚靈陣”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是什麼不值錢的大路貨。
而那玄之又玄的“歲月靈韻”,則被他說成了不著邊際的“歲月氣息”,充滿了紈褲子弟異想天開的荒誕感。
這一番話,瞬間就將整個事件的性質,從“偷偷修煉邪門功法”,拉低到了“兩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在瞎折騰”的層面上。
不對啊,這也不算邪門功法吧?
旁邊已經快要嚇傻的陸清弦,在听到白柒這番話後,空白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對啊!
我怎麼沒想到!
他瞬間領悟了白柒的意圖,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出了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演技。
陸清弦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顧清寒連連作揖。
“是啊是啊!顧師姐!都是我的錯!跟白老弟沒關系!”
他指著那兩個陣盤,一副心虛又想顯擺的模樣。
“這……這都是我家老頭子,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負,給我防身用的。我……我也沒想到,這玩意兒配上這些破爛,效果這麼好……”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但話里的內容卻完美地補上了白柒劇本里的最後一塊拼圖。
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形象,躍然紙上。
顧清寒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最終,再次落回了白柒的臉上。
她在洞府閉關時,就已經接到了宗主的傳音,知道自己這第七峰,來了兩個背景有些特殊的新弟子。
一個,是與宗門世代交好的陸家少主。
而另一個……
她的目光在白柒那張俊美卻帶著幾分痞氣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是你。
那個在京城醉仙樓里,膽大包天,奪走了她……的那個凡人。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邪火攻心,神志不清,在最危急的關頭,是這個男人身上的某種氣息,讓她本能地靠近。
事後她清醒過來,羞憤交加,本欲一劍了結。
但她終究不是濫殺無辜之人,更何況,對方也算是無意中“救”了她。
所以她留下了那塊靈石作為補償,以及那枚代表著第七峰的令牌,作為一份了結因果的機緣。
她本以為,一個凡人,就算拿著令牌,也未必能通過青玄劍宗的考驗。
卻沒想到……
他真的來了。
“你來了。”
顧清寒清冷的開口,聲音依舊听不出任何情緒。
但這兩個字,卻讓白柒和陸清弦的心髒同時漏跳了一拍。
白柒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打了個哈哈,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這反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充滿了想象空間。
而這一幕落在陸清弦眼里,不亞于一道天雷在他腦子里炸開!
什麼情況?!
陸清弦的眼楮瞪得像銅鈴,看看白柒,又看看顧清寒,大腦徹底宕機。
你來了?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這根本不是師姐對師弟該說的話!
這語氣,這熟稔度,分明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情人?!
我靠!
陸清弦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難怪!難怪白老弟一個凡人,能拿到第七峰的令牌!
難怪他面對顧師姐還能這麼鎮定自若!
原來他們之間……有一腿!
一瞬間,無數個版本的愛恨情仇故事在他腦海里瘋狂上演,從“落難仙子與凡人書生”到“霸道師姐與她的小奶狗師弟”,精彩紛呈。
他看白柒的眼神,已經從看“大哥”,升級到了看“神人”。
顧清寒自然不知道陸清弦那豐富的內心戲。
她清冷的目光從白柒臉上移開,掃過那兩個還在運轉的陣盤,以及地上那堆散發著各種駁雜氣息的古玩。
以她的見識,自然能看出這陣盤品階極低,甚至可以說是殘破的。
但這種利用凡人器物中蘊含的“歲月靈韻”,並將其提純轉化為精純靈氣的法門……
聞所未聞。
極其古怪。
她的神識如水銀瀉地般散開,瞬間籠罩了兩人。
陸清弦只覺得渾身一僵,仿佛從里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嗯,水木雙靈根,資質上佳,修為……已經摸到了煉氣三層的頂峰,距離煉氣中期只差一步之遙。
對于一個剛入門半個月的新弟子來說,這速度算得上是天才了。
隨即,她的神識落在了白柒身上。
下一秒,顧清寒那萬年不變的冰冷眸子里,終于閃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
這個男人……
半個月前還只是一個剛剛引氣入體的凡人。
可現在,他體內的靈力雄渾精純,經脈堅韌,赫然已經是……煉氣四層!
煉氣中期!
短短十五天,從引氣入體到煉氣中期!
這怎麼可能?!
就算有這古怪的陣法輔助,就算日夜不停地用靈氣灌體,這個速度也快得離譜!完全超出了常理!
就算是宗門里那些天靈根的親傳弟子,也絕對做不到!
他那駁雜的五行靈根,難道是假的?
顧清寒心中疑竇叢生。
但她再次看向白柒和陸清弦。
一個,是京城聞名的紈褲子弟,行事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另一個,是修真家族的敗家少主,為了好玩,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用一種莫名其妙的方法硬生生把修為堆了上去……
這個解釋,雖然荒謬,但似乎……又無比的合情合理。
顧清寒沉默了。
院子里的空氣,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白柒和陸清弦大氣都不敢喘,緊張地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片刻之後。
顧清寒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別把洞府炸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經化作一道清冷的劍光,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夜幕之中。
來得無聲無息,去得干脆利落。
仿佛她剛才的出現,只是一場幻覺。
直到那股冰冷的寒意徹底從院子里散去,陸清弦那根緊繃到極點的神經才終于“啪”的一聲斷了。
他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後背已然被冷汗濕透。
“嚇……嚇死我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感覺自己剛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白柒卻沒有動。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那雙深邃的桃花眸子望著顧清寒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
